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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手术,切掉半边肝脏而已,在徐主任这十几年的从医生涯中,真的算不了什么,比这惊险,比这紧急,比这有难度的手术,他做过好多例,但却没有哪一次能让他这么紧张。

手术室里明明有冷气,可他的额头上还是不住地冒汗,搞得给他擦汗的护士都有些侧目,在心里嘀咕,徐主任今天是怎么啦?一点都不沉稳,不像他平日的风格啊!难道是因为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陆家掌门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主任缝合好了伤口,舒了一口气,对护士说:“好了,送去病床观察一下。”

这会儿,陆昊远的麻药时间还没过,他没有痛感,神智是清醒的,大致知道手术结束了,但精神还有点恍惚。

被人推出手术室时,守在门外的薛明马上凑上前,先看了一眼陆昊远,再往后瞥向徐主任。却见徐主任扯下了口罩和手套,一把扔到旁边的篮子里,双手撑在柜子的边缘,重重地吐了口气。

他这是做什么?难道手术中出了什么问题?

薛明有点着急,忙问护士:“手术怎么样?”

“薛先生放心,手术很成功。”护士微笑着说。

薛明松了口气,忍不住又看了徐主任一眼,这人今天的表现很不对劲儿啊,手术成功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还一副懊恼得很的样子?不过护士已经把陆昊远推走了,薛明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徐主任身上,忙跟了上去。

过了几分钟,徐主任才出了手术间,扭头望了隔壁一眼,隔壁的手术室灯光还亮着,看来还很忙。可不是很忙,又要切子宫,切肝脏,再把这两样器官移植到付静萱体内,比他这个切一半肝脏的手术工作量要大得多。

徐主任走到卫生间,解决了生理需求,然后来到洗手池边,捧了一把水泼到脸上,冷冰冰的水打到他的脸上,仍然浇不灭他心里的焦躁和不安。

洗完手,徐主任又站到烟灰桶边,拿出烟一支接一支地抽了起来。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整个医院都安静了下来,褪去了白日的浮华与喧嚣,静得让人心慌。徐主任倚在墙壁,抬头远眺着对面的手术室,灯还亮着,他都出来半个多小时了,邓医生的手术还没做完。看来他是动了真格,真给付静萱做了手术,就不知他是医术不过关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装糊涂,故作不知。

但不管是哪一样,邓医生没有在手术室里拆穿他们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否则他们今天都要完。

徐主任现在头痛的是怎么面对付静萱。

她没病,本来说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如今弄假成真,真的把她的器官给换了,这问题可就大了。器官移植手术可不是数学上简单的一个换一个。器官移植手术创伤大,术后早期易发生感染性并发症和手术技术相关性并发症。虽然近年来,随着技术的提高,术后并发症和死亡率已经显著下降,但排斥反应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而且将伴随器官移植者终身。

还有个致命性的问题,器官移植大大减轻了人的寿命,移植器官后,最长存活时间可达三十多年。而付静萱现在才二十多岁,也就是说,她这辈子顶多活到六十岁,当然以后随着医学的发展,也许能进一步提高她的寿命。

但二手货到底是不如自己原装的好用,器官移植后,很长一段时间,付静萱都必须要与药为伍,而且以后身体会变得弱得多,天气稍一变化,她就可能生病。她以后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必须小心呵护,稍有不慎就可能碰碎。

阴差阳错,把自己好好的身体搞得破败不堪,付静萱这样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徐主任可以预料,等她出了手术室,麻醉的时间一过,一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在等着他!

一口气抽了七八支烟,对面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付静萱被推了出来,后面跟着邓医生。

徐主任将吸了一半的烟往烟灰缸里一按,大步走了出去,穿过回廊,走到手术室外,叫住了邓医生,关切地问道:“今晚辛苦了,手术还顺利吧!”

邓医生取下口罩和手套,打个哈欠:“挺好的,这都两点多了,徐主任怎么还没睡?担心付小姐啊?你可真是个尽心尽责的好医生,放心吧,手术很顺利,接下来只要细心护理,度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徐主任不着痕迹地瞥了邓医生一眼,他困乏地揉了揉眼睛,似乎很累,也是,连续在手术台上站了好几个小时,不累才怪了。难道他真的没发现任何端倪?

“我明白,只是付静萱这个病人比较特殊,器官移植这项技术虽然近年来已经成熟了,但还是有很多并发症,我这不是担心吗?万一有个差池,这些不讲理的有钱人肯定会把一切都怪到我们头上,咱们俩都讨不了好。”徐主任露出焦虑的神情。

邓医生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徐主任一眼,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可不是,这些有钱人就是麻烦。咱们是医生,又不是神仙,更没有灵丹妙药,谁也不能打包票,一定就能将人治好。”

顿了一下,他拍了拍徐主任的肩,抬了抬下巴问:“那个陆总的手术怎么样了?还顺利吧?”

徐主任扯了个笑容:“还好,已经送回病房了,他的特助在一边看着。他的情况比付静萱的好多了,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

“那就好。”邓医生又打了个哈欠,摇摇头说,“不行了,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了。徐主任,我回办公室睡一会儿,你也休息一会吧,等着两位贵人麻药效果一过,肯定有得闹,咱们想眯也眯不成!”

刚好到邓医生的办公室,徐主任放缓了脚步,轻轻颔首:“邓医生今晚辛苦了,你安心睡吧,病房那边我盯着。”

邓医生也不跟他客气:“行,那明天白天我盯着,咱们俩轮流来,今晚就麻烦你了!”

徐主任看着他关上了门,这才收敛起笑意往付静萱的病房而去。一路上,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容,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私人高级医院,这种VIP客户更是照顾得非常周到,术后除了有医生盯着,病房里还安排了两个看护轮班守着,保证二十四小时病房里都有人。徐主任踏进病房时,看护马上站了起来超他打招呼。

徐主任忽视了病床上付静萱那吃人的目光,问了问付静萱术后的情况,然后说:“不错,麻药时间快过了,我在这里看着,你去找护士,拿个镇痛泵过来,待会儿给她用上。”

看护点头,马上出去了。

她走后,徐主任来到床边,低下头,贴近付静萱的耳畔,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很不甘,我也知道你怨我,但不管你有多不甘心,多恨我,现在都请你冷静,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你我都完了!”

付静萱偏着头,恨恨地盯着他,嘴里不停地喘粗气,用力从嘴里蹦出几个字:“不是你,你当然能冷静了!”

徐主任看她这狰狞的神色就知道她没办法释怀。这也可以理解,换了谁都没办法对这样一件事释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是付静萱通情达理地表示理解,他才担心呢!

徐主任伸出手掌抓住了付静萱的右手,用力地握了握:“你的感受我都明白。但静萱,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主动找上的我,你出国就后悔了,想回去找陆昊远,又怕他不肯原谅你,就学偶像剧,搞了这么一出生病,不忍爱人伤心远走他国的戏码,试图换得陆昊远的谅解。但你得明白,这世上凡事都有风险,计划赶上不变化,不可能什么事都按照咱们的计划走!”

“你的意思是说我活该!”付静萱从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盯着徐主任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给撕了。这个人,说得这么轻巧呢,敢情割的不是他的子宫,他的肝,刀子不是划在他肚皮上,他当然不觉得疼了。

徐主任冷静地看着她,目光充满了无奈:“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俩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应当明白,我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意外,是陆昊远临时非要让我邓医生交换的,连院长都要听他的,那个时候,我拒绝也没用!”

麻药的效果渐渐消退,付静萱的腹部传来隐隐约约的痛感,力气渐渐回来,忽地,她甩起左手,给了徐主任一巴掌。

啪地一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徐主任摸着脸上火辣辣的疼,脸也板了起来,耐心尽失:“付静萱,我好说歹说你都还要闹,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把这件事捅到陆昊远面前吗?”

付静萱因为刚才这猛烈的动作,牵动了伤口,疼得她额头冷汗直冒,倒吸了一口气,偏偏徐主任还在旁边威胁她。她也来了狠劲儿,抬起手狠狠抓了徐主任一把:“怎么?还想威胁我,捅就捅,你自己去承受昊远的怒火吧!”

她这一下在徐主任的胳膊上抓出长长的一条血珠。徐主任也来了气,他今晚熬夜动手术,一直提心吊胆的,手术完后又怕付静萱这里出漏子,赶紧过来嘱咐她。结果呢,这个女人完全听不进去他的劝,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使性子,把一切都推到他的头上,她怎么不想想,是她拉他上的这条贼船!

他飞快掏出了手机,找到陆昊远的号码,然后将手机塞到付静萱的手里,发了狠地催:“打,把一切都告诉他,看看他把我弄死了,你又能讨什么好,你打啊!”

付静萱握住手机,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食指悬在拨号键上,有那么一瞬,她很想不管不顾地打这个电话,把一切都告诉陆昊远,扑到他的怀里痛哭忏悔,诉说自己的委屈和痛苦。

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陆昊远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她这样的欺骗,她要真打了这个电话,不止他们之间完了,而且他恐怕还会把割肝算在她的头上。

就像徐主任所说,他固然讨不了好,可她这个欺骗陆昊远割了肝的女人也同样没有好果子吃!

见她迟迟没把电话拨下去,徐主任就知道,她不敢。这个女人自私,识时务,她不会意气用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就算做了,那也是别有目的,说起来,他们是同一类人,早在认识她之初,他就知道了!

他将手机拿走,给了付静萱一个台阶下,语气和善地哄道:“静萱,我也不想弄成这样子。弄成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知道,今天的事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现在的医学很发达,你有最好的护理和药物,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和照顾,很快,你的身体就会好起来,像以前一样。”

说到这里,为了打动付静萱,他低头瞥了一眼戴在付静萱无名指上的钻戒:“我还期待你出了院,做最美丽的新娘呢!这不是你两年前的愿望吗?你真的要在这最后关头,放弃自己辛苦谋划得来的这一切?”

是啊,这是她回国的目的。以前谈恋爱那会儿,陆昊远对她百依百顺,时间长了,她心生厌倦,遂即在三年前以追逐理想的名义出了国。真正出了国后,她才明白,国外的月亮并没有家乡的圆,结识的男人,也远远不如陆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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