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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如今这样,挺好!”临走之前,秦秋婉还好心提醒:“对了,林元铎是秋后问斩。你们大概不能白首到老,好好珍惜这最后几个月的时光吧!”

不理会二人难看的面色,她走出牢房,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嘴角微微勾起。那边的褚修羿已经跳下马车朝她走来。

*

龚莹莹最近很不好过,芽娘处处针对,连父亲都将她视若无物。

这不,龚莹莹听到厨娘喊吃饭,出门来时,看到一家三口已经在坐,伙计则已经端着大碗去了外面看铺子。

龚莹莹走到桌前,发现没有自己的碗筷,她眼神一厉:“我的碗呢?”

长安笑嘻嘻从桌下拿出一副干净的碗筷放到她面前,收回手时,好像不小心带了一下。碗被他带得滚了个圈落到了地上,下一瞬,瓷器碎裂声起,整只碗摔得稀巴烂。

龚莹莹瞪着地上的碎片,再抬起头看向长安时,眼神凌厉:“你故意的!”

笃定的语气。

她神情太凶,长安吐了吐舌头往椅子后挪。

芽娘见她不依不饶,道:“不就是碗碎了么?多大点事儿,再拿一只就是。”

龚莹莹这些日子过得太憋屈了,听到这话立刻就炸了,整个人激动不已:“这是碗的事吗?他对我这个长姐没有一丝恭敬,都这样了,你还要护着,以后长大肯定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厚实的巴掌拍来。

饶是龚莹莹立刻就躲,也被带到了鼻尖,瞬间鼻血飞溅。她瞪着面前的父亲,眼眶中满是泪水:“爹,你打我?”

龚昌怒瞪着她:“爱吃就吃,不吃滚。不就一直碗么!”

龚莹莹气急,转身就跑。

芽娘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担忧:“她一个姑娘家跑出去,会不会出事?”

龚昌皱眉:“死了更好!”

芽娘笑着盛了一碗汤:“别说气话。其实我早就想找你谈谈莹莹的事。咱们是夫妻,只得长安这一个孩子,莹莹如今名声不好……这东西一时半会儿也好转不了,昨天我带长安去找夫子,却被拒之门外。夫君,长安聪慧,我不想他被耽误。”

龚昌何尝不知这个道理,揉了揉眉心:“我已经让人寻合适的人,会尽快把她嫁出去。”

二人却不知道,跑出后院的龚莹莹在即将出门时收回了脚。

因为她忽而想起自己如今在外的名声,出去碰上人那就是自取其辱。所以,她没走,但也没好意思回后院。

又不想被伙计盯着看,干脆站到了后院和铺子之间的门后,刚好听到了父亲的话。一瞬间,龚莹莹只觉自己的父亲被人抢走了,不待她伤心质问,就又听到温柔的女子声又起:“可她这样的名声,谁会愿意娶?”

龚昌提起女儿就觉得烦躁,脱口道:“真没人要,就卖去花楼。”

龚莹莹:“……”

她瞪大了眼,惊得眼泪都忘了流。

满心悲愤的她,被气得脑中一片空白。

这间铺子明明是母亲和林元铎虚与委蛇多年才做得这样大,若是没有母亲,家里不可能攒下银子,父亲没有这么大的生意在手,芽娘会帮他生儿子?

想到此,龚莹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反正这家里所有的东西都不会属于她,那么……她倒要看看,如果父亲一无所有,芽娘还会不会这么温柔!

又是一日,今日是芽娘父亲生辰,一大早三人就梳洗打扮出了门。

他们刚走不久,龚莹莹就去了铺子里:“三哥,我想吃街尾的烧饼,麻烦你帮我买一个。”

三哥不太愿意:“你自己去吧!”

龚莹莹心下又想冷笑,以前长安母子没来时,无论是家里家外都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

一边感叹着,她从袖中掏出最后的几个铜板:“剩下的归你。”

有好处拿,被称作三哥的伙计脸上的不耐瞬间一扫而空,伸手接过飞快跑了出去。

半刻钟后,胭脂铺燃起了熊熊大火。

龚莹莹站在铺子外,眼中跳跃着火光的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看得人心里发毛。

街上的铺子一间连着一间,大部分都是做的合墙,就是两家共用一堵墙。龚家两边都是木质合墙,发现着火之后,两边的东家都快疯了,忙喊着救火救火,一家子都拎着桶去打水。

可最近天干,火势熊熊,好像还闻到了灯油的味道。那水往里一泼,火势不止没减,反而还往上窜。

等到去买烧饼的伙计回来,看到眼前情形,吓得险些晕过去。

在大半个时辰后,火势才终于被扑灭。

或者说,是大火把浇了灯油的龚家烧了个干净,烧到隔壁两间铺子时,才渐渐被扑灭。

等到龚昌得知消息赶回来时,自家铺子和宅子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龚昌一开始是租铺子,辛苦多年,三年前才攒够银子买下了这间铺子,可以说,这铺子是他辛苦半生的心血。

如今……全都化为一片焦土。

就连里面的货物和攒下来的银票,也一并烧没了。

听到外人议论女儿的异样,又得知着火时伙计被支使出去,龚昌立刻就怀疑上了女儿。

他眼睛血红:“是不是你?”

龚莹莹看到暴怒的父亲,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我娘攒的家财,我就不给你。”她伸手一指边上颓然坐到在地的芽娘:“我倒要看看,没了这铺子,你们俩的感情还有没有这么深?”

龚昌盛怒之下,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龚莹莹被他打得踉跄两步摔倒在地,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还在哈哈大笑。

龚昌还想动手,衙门的人却到了。

龚莹莹这是故意纵火,还烧到了隔壁的两间铺子,人家去告了状。

时隔没多久,龚莹莹也下了大狱。

她故意纵火,害两家损失不少,又险些伤人,被判监十年。且需要赔偿其余两家损失。

龚莹莹身在大牢,自然是赔不出的。

于是,这笔债落到了龚昌身上,前后加起来,需要赔偿百多两银。

龚昌做梦也没想到,辛苦半生已经打拼成功的自己会在壮年之后欠下这么大一笔债务。

他本就没有多聪慧,否则也不需要靠林元铎扶持。接下来的几十年里,龚昌一直在还债。

而芽娘……在三年后带着长安离开了他。

彼时龚昌还想要挽留,毕竟龚莹莹入了大狱,等于已经废了。他唯一的子嗣只有长安。

芽娘三年来受够了穷,眼看龚昌纠缠,恼怒道:“长安根本就不是你儿子,你还是去找别的女人生吧!”

龚昌:“……”

只一句话,打击得他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最后,龚昌疯了。

一开始,秦秋婉早晚还能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五月的天气很好,秦秋婉扶着肚子正在院子里散步,边上褚修羿小心翼翼扶着。

却有丫鬟进来禀告:“夫人,公子来了。”

林右琅回来养了几个月,已经恢复了以前的康健。秦秋婉也认为是时候见他了,颔首道:“请进来。”

这几个月里,林右琅已经察觉到母亲对自己的生疏,母子俩再没了以前的亲近。进了院子,也不敢多瞧。

实在是他过够了穷苦的日子,不想被赶走,上前后乖巧一礼:“娘。”

眼神看到母亲的肚子,他抿了抿唇:“娘,您最近如何?”

“挺好的。”秦秋婉坐下,问:“有事吗?”

自然是有事的,林右琅回来后一直呆在偏院养病,母亲很少去,除了母亲外,愣是没有一个人去探望他。夜深人静时,他真的怕自己就在那一方小院中渐渐老去,甚至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想出去。

“娘,我这个年纪天天在家呆着不合适。”

秦秋婉颔首:“是,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了。”

闻言,林右琅眼睛一亮。还不待他欢喜,就见母亲抬手递过来一张纸。

他垂眸一瞧,只见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林右琅欠楼玉蓉三百两银,限三十年内还清。”否则,就要请衙门主持公道云云。

一瞬间,林右琅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娘,有这必要吗?”

“当然有,父债子偿,你跟你爹干下的那些混账事到头来得我填坑,花在那对母女身上的银子让我还,我是怎么想都不甘心。”秦秋婉面色严肃:“还有,别以为你回来了,我就会忘记当初你忤逆我的事。从今往后,你好好还债吧。”

她把人打发去了铺子里。

林右琅虽然想抗争,却也不敢闹,就怕自己再被赶出去。

兢兢业业干了二十多年,秦秋婉分了他一间小铺子,随他去了。

龚莹莹出狱之后还来找过他,彼时,林右琅将自己半生不得志的怒气都发在了她身上,狠狠让人打了她一顿把人赶走。

龚莹莹受了伤,跌跌撞撞离开,再也不敢上门,最后,不知去了哪里。

云朵一生未嫁,不过,她有一个待她如母的弟弟,一辈子养尊处优,没有受过一天累,直到寿终正寝,她都是天真善良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