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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讨厌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能坚持下去呢?”陶楂捂住眼睛,“喜欢的人……讨厌的人,为什么偏偏都是林寐呢?”

他觉得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林寐。可不是林寐,他又谁都不想要。

陶楂觉得这是因为林寐表现得太好了,林寐但凡能坏一些,就像萧余或者孟自在那样,他也不会喜欢林寐。

那么好,太讨厌了。陶楂捂着眼睛又低泣起来。

他一开始只是坐在地板上,后来慢慢地倒了下去,烦得在地板上滚过来滚过去,又不敢将动静闹得太大。

到凌晨四点多,陶楂才逐渐有了困意,在困倦中,他想将决定权交到林寐手上。

因为他觉得,他应该告诉林寐。

因为陶楂也想要知道,在发现了自己是如此阴暗和不堪之后,林寐还会不会喜欢他。

不喜欢了,也没关系,不喜欢他,很正常的。

..

即使已经有了想法,陶楂依旧没有立即实施,他仍在踌躇和犹豫。

这个决定无异于赌博,赌赢了,一切好说,赌输了,他跟林寐可能连朋友没法继续做下去。

并且,输的概率远远大于赢。

一想到林寐可能会因为生气而再也不喜欢自己了,陶楂就连日记本都不敢再打开。

失去林寐这件事情,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可怕得很。无异于世界末日来临。

不管是讨厌还是喜欢,陶楂不可否认,林寐已经深深扎根于他的生活,他的人生,他的心里。悄无声息的。

如同催命似的,平时感觉迟缓的时间在这一次流动变得飞快。

一直到高考结束,陶楂才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不能再拖了,他躲不开也躲不掉。

高考刚结束的那几日,林寐经常早上出门参加同学老师的各种约饭,到晚上很晚才回家。

陶楂只正面撞上过他一次,林寐走近想跟他说话,陶楂却忙不迭地跑掉了。

不够了解陶楂的话,可能会觉得他太烦人太矫情,为什么总是犹豫不决,为什么总是逃避,为什么总是有事要憋在心里。

但林寐不是不够了解,他深谙陶楂的心理,所以也深谙陶楂纠结的痛苦。

他愿意给陶楂时间。

拖到无法再拖,是在高考后两个礼拜。

这天也正好是陶楂的生日,他的十八岁生日。

陶楂比班里好些同学要早一些时间成年。因为他是早产,在家里比别的小朋友多养了大半年才送进学校念书。就这样,他看起来也还是要比同龄人稚嫩,看起来脆弱易折。

向莹和陶大行照例出门工作,但都提前跟陶楂打过招呼,他们会早一点下班回家,给陶楂过生日。虽然给不了像林寐那样在五星级酒店举行的成人礼,可蛋糕和礼物,一定会有。他们也一定会在。

陶楂想笑,但笑不太出来。

因为林寐昨晚在微信上面说要来找他吃早饭。

好些天没见了。

还没见到,陶楂的心跳已经快得无法抑止。

他面前放着日记本,摊开,正好是写有林寐名字的那一页。

就让林寐看见吧。

瞒不住的。

楼下敲门声响起,陶楂狠狠咬了下嘴唇,他推开二楼的窗,“我在家里,门没关,你直接上来吧。”

不敢再看日记本一眼,陶楂在楼梯被踩踏的声音中仓皇起身,他白着一张脸,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林寐,“我要去个洗手间,你先在我房间坐会儿,看会儿书,我马上就回来。”

林寐迟早会发现的,发现自己跟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发现他是个坏孩子。

毁掉自己,毁掉近在咫尺即将要得到的一切。陶楂绝望地想。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洗手间哗哗啦啦的水声,陶楂洗了把脸,他发现自己上下牙关在打着架,他在恐惧,他恐惧得到也恐惧失去。

陶楂担心时间太短,林寐看不完那些日记,看不完,就不够了解真实的他。

掐着时间,20分钟,陶楂提起一口气,走出洗手间。

..

日记本就那么摊在桌面上,窗外日光明亮得扎眼,日记本上字迹清晰工整,林寐想不看见也难。

看别人日记是一件不礼貌也极其没有素质的事情,林寐本来想将本子给收起来,起码在没走过去之前,林寐是这个打算。

结果一靠近书桌,日记本上的“我最讨厌的人是林寐”就让林寐改变了想法。

林寐比做题还要认真,完整地翻完了这本日记。

“他穿白色哪里有我好看,到时候青春期他肯定会爆痘变成丑八怪!”

“数学一百分很厉害吗?我要不是因为早产,我考一千分!”

“林寐去死。”

去死?

林寐看了眼时间,很接近,就在去年,在他已经对陶楂产生好感之后。

陶楂在此时出现在门口,尽管他早已经在心里模拟过这个场景千万遍,他多希望意外如往日一般照常发生,他的计划都会因为他运气太差从而被打乱,那么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失去林寐,远远比想象中要可怕,伪装被撕破,可怕,坏孩子被发现这件事情,可怕,如果林寐将这件事情说给鹦鹉巷的其他人听……

林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缓缓转身。陶楂看见他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日记本上。

陶楂脸色比刚刚走出房间时还要苍白,像一张即将化掉的白纸。他看起来摇摇欲坠。

他想说话,但浑身肌肉绷得太紧,连声带都僵硬住了,他张了张嘴,声未出,眼睛先红了。

站在书桌边的男生注视着陶楂许久,他背着日光,眼睛深不见底,情绪被隐藏得极好。

他回身过去合上日记本,拉开抽屉,把日记本放了进去,做好这一切后,他朝陶楂走过去。

陶楂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肩膀,他以为对方会发怒,发狠,会揍人。

谁成想,林密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比平时给人的感觉更温柔,“喳喳,哥哥带你去吃早餐。”

少年害怕成这样,林寐想先把人安抚住。别吓病了。

陶楂站在原地不动,他眼泪慢慢滑落,他不想像小孩一样嚎啕大哭,说话前只能先瘪嘴,但颤抖的哭音还是出卖了他,“我没有真的想你去死,我只是嫉妒你而已。”

他努力将话说得流畅,可话一说完,他就泣不成声,“对……对不起。”

“我是个坏孩子,对不对?”他希望林寐去死,却又喜欢他。他喜欢林寐,却又用日记狠狠捅了林寐一刀。

世界上没有人再比他坏了。

比起其他的,陶楂更需要的是倾听,倾听他的生长痛,倾听他的委屈和落寞。

“我听见有人在背后嘲笑我爸爸是个软蛋,说我妈妈是个泡在药缸的病秧子,说他们上辈子祖坟冒青烟才生了我,但是我没有觉得开心,对我爸妈轻蔑就是对我轻蔑。”

“后来你家搬来了,你爸是总裁,你妈是老师,你成绩又那么好,大家都很喜欢你。”

“外面面馆老板,给我爸煮面都煮得比别人少,但是他还会自己做包子送给你家吃。”

“学校里那么多人喜欢你,老师喜欢你,同学喜欢你。我以前觉得,你是不是都没有烦恼了啊。可是后来知道了你爸出轨,你妈家暴你,我又觉得你很可怜。但是我为什么要可怜你,明明我才是可怜的那一个……”

房间里只有陶楂的声音,还有屋外夏天的风声,鸟鸣声,树叶互相碰撞翻响。

阳光扬扬洒洒落进房间地板上,落在两人脚下,两人影子被拉长,表面分离,影子却紧紧相依偎。

“我吃不多,跑不快,长不高,我很没用啊。”陶楂情绪平复了一些,他肩膀耷拉着,他不再往林寐怀里钻。他不敢。

林寐迟迟没给反应,陶楂只能自己找台阶下。

“你……你第一天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我当时明明已经准备好跟你说话了。”陶楂哭得睫毛都绞在了一起。他以为自己只是随便提了件小时候的事情,结果委屈又因此重新泛滥。

其实,即使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也还是在意。

林寐还是没做声,陶楂摸不清楚他的态度,不安着,居然也期待着。

直到一声轻轻的“对不起”,在陶楂耳畔炸响。

林寐终于有了动作,他在门边柜子上抽了纸巾,细致地给陶楂擦着脸,“对不起,”他重复了一遍,“如果那天我跟你打招呼了,你后来是不是就不会讨厌我了?”

长久的沉默同时悬吊着两人的心脏。

“我不知道。”陶楂说。

林寐将湿透的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他还是站在陶楂面前,“你可以继续骗我。”

陶楂沮丧道:“我不想再骗你了。”

“为什么?”林寐问道。

如果陶楂在此刻抬头,他会发现,林寐的眼神不是他预想的厌恶和怨恨,而是心疼。

陶楂看着地上的影子,声若蚊蝇,“我不想骗喜欢的人。”

过了几秒钟,陶楂抹了抹眼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林寐没有反应,陶楂误以为自己猜对,他眼泪再度落下来,“我打算让你看见日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你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但是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等待答案期间,陶楂紧张害怕得直接把嘴巴咬出了血,隐隐的红色出现在他不算红润的嘴唇上,异常扎眼又诱人。

陶楂听见了林寐即将要开口说话时发出的微小气音,他瞬间绷紧心弦。

林寐的声音有些无可奈何,“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咬嘴巴?”

几乎没给陶楂任何反应的时候,陶楂眼前一暗,整个人被往房间里带,他后脑勺撞在了林寐提前垫过去的手掌上,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唇便被含住。

吵……吵架的时候,也可以接吻吗?

还没在一起呢。

陶楂挣扎起来,他潮湿的眼里一颗颗往下掉眼泪,那是之前的,现在只剩下了羞。

少年的唇又热又软,不知道刷牙过后偷吃过什么,呼吸都是草莓味的,他又挣扎又想说话,直接就让林寐钻了空子,被舌直接给强势地攻占了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