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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陈悬将赏南的衣摆放下来。

赏南自己好奇地转过头扭着腰想要看陈悬在自己腰上画了什么,他费了老大劲才看见腰上的A字母,是自己在这群娃娃里的编号,他被陈悬拎到了最前面。

“那其他的娃的编号岂不是都要改?”

陈悬将记号笔丢进抽屉里,“它们知道自己改。”

“那我排A里面的第几个?”

“11。”

“……”赏南摸着腰,“每个字母的序列里边不是只有十个吗?”

“对啊,所以给你开了先例,说明你是特殊的。”陈悬低头开始忙着修复那个破破烂烂的石膏娃娃,语气变得敷衍起来。

“也是多余的。”赏南说。

陈悬没搭理他。

“哥,它们让我跟你说,它们也想出去玩。”赏南想起来自己来找陈悬的目的,走过去拽了拽陈悬的衣袖。

陈悬捧着石膏娃娃断掉的手臂,说道:“我带不了。”

“为什么?”

“太多了,带着累,”陈悬看了一眼赏南,拒绝得很利落,“它们只会制造麻烦,店里已经足够它们跑了。”

赏南回头看了两只娃娃一眼,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它们的心碎。

陈悬真的是很无情。

好吧,陈悬本来就是怪物,他没有感情这种东西。

这些娃娃,对他而言,跟工作间里的缝纫机、刀片、布片…没有什么区别,除非是比较优秀比较受到他喜欢的作品,比如A序列的娃娃,他态度会好点,可也不代表他会答应它们的全部要求。

赏南回到了C6旁边坐下,C6摆摆手,“没关系,不能出去也没关系,我们也不想给爸爸制造麻烦。”

伤心就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它们开心起来,跑到棉花娃娃那边去试了新衣服。

赏南继续接收着它们给自己做的生活用品,小到可怜,可给自己使用刚刚好。

09做了许多盆,将铁片掰弯捶打,虽然形状不一,可看着好歹还算是个盆儿了。

“洗脸的,洗手的,洗脚的,洗澡的,洗屁股的。”09给阿南一一介绍着使用方法,“这是浴缸,好像做大了……”它奋力地将一个大浴缸举起来,看不出材质,落在桌子上,砰的一声,“怎么样,可以吧?”

赏南蹲在旁边,点点头,“谢谢,我觉得可以。”

“还有毛巾,毛巾最好做,我做了好多条,”09献宝一样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布条,整整齐齐地码在浴缸里,“一定够用。”

陈悬朝赏南的方向看了眼。

阿南鲜活灵动,他眼神也是活的,他,比自己还要像一个人类。

意识到这一点的陈悬,身形微顿,它一个傀儡,是怎么创造出阿南这样一个娃娃的?真是神奇。

.

城里绵延不绝地下了好几天雨,天连续几天都非常阴沉,空气也变成了令人感到不适的潮热。

店里白天晚上都要亮着灯才行,不过就算下雨,客流量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赏南在陈悬吃饭的时候看过账本,流水非常可观,工作日的流水比周六周日两天的流水稍低,但每个月的总营业额都差不多,上个月甚至直逼七位数。

陈悬真有钱。

难怪养得起这么多娃。

赏南趴在陈悬卧室的大书桌上面往窗外看,他在楼上呆了几天之后才知道主卧出去有一个很大的露台。

露台被包含在室内设计里边,看地上的鹅卵石小路和两旁低矮的木栅栏和考究的瓷盆,以及那些不知道有多久没修剪过的绿植,也能看出,当时的陈悬有好好地让人设计过露台。

但最近几个月甚至一年,陈悬可能都没管过。

野草疯长,压过了几棵球形的万年青,狗尾巴草和茅草,成片的针叶藤蔓植物,将露台构成了一个跟室内完全不同的世界,阵阵雨水浇淋下去,光一眼看过去都能感受到湿漉漉的寒意。

这会儿夏天还没过,所以空气也不算冷。

赏南穿着一件有点大的短袖,裤子也有点大,不出门时,他的装扮就跟陈悬一样潦草敷衍,陈悬在家也是这么穿的,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缝线被他看见。

他呆得无聊了就玩手机看电视,或者看书,但书对他来说,太大太重,都需要陈悬帮忙。

陈悬虽然惊讶他居然还识字,不过也没说什么。

他只会觉得自己的手艺足以媲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周日前,周六的晚上,赏南抱着一本小册子在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陈悬的手机,他过去看了看,发现来电人是老师——那肯定是付东余了,陈悬也不会有别的老师。

赏南跳到凳子上,再跳到地上,去那个小工作间里叫陈悬。

短短一段路,他跑得气喘吁吁。

“哥,电话,你老师的。”

“手机。”陈悬朝他伸手。

“……”赏南沉默了几秒钟,“我懒得拿,太重了。”

陈悬顿了顿,差点忘了,阿南只是个娃娃。

陈悬站起来去卧室拿手机接电话,赏南跟在他脚后跟后边跑,他就想听听付东余给陈悬打电话是做什么,感觉陈悬身上的秘密都和付东余一家有关。

赏南爬到凳子上站着,陈悬两只手都戴着手套,他摘掉右手的白手套,拿起手机,“老师?”

没开免提,赏南只能通过14得知付东余在手机那一头具体说了什么。

“付暄情况不太好,体温忽然降到了32。”

“陈悬,我已经把工作间给你准备好了,你现在能来一趟吗?”

“你两个肾长得如何了?今晚能先取一个给付暄吗?”付东余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几乎算是捧着陈悬了,捧着他儿子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赏南脑子里嗡的一声,的确是嗡了一声,两只耳朵里边嗡嗡直响,是耳鸣,他记得14说过,陈悬有心脏,还有两颗肾,他以为是陈悬自己给自己做的。

他也奇怪过陈悬一个空心傀儡,为什么还要一日三餐比人类都吃得准时,还每天早上出去慢跑,是为了供养寄生在他身体里的器官么?

赏南呆呆地看着陈悬柔声地和那头焦急万分的付老师沟通。

陈悬自己好像觉得无所谓,还在讨论说摘左边还是右边,说右边的长得更好。

[14:付暄的身体,所有的器官,全都是陈悬提供的,除了眼睛,他破掉的皮肤,陈悬也都拆了自己的给他,不过陈悬本来就是傀儡,这些对他身体不会有太大的伤害,可拆得越多,他就会越冷漠,你完成任务的难度就会越高。]

[14:而且很奇怪,他的黑化值……不是来源于被拆解身体,他是自愿的。]

[14:他器官只剩下了肾和心脏,还有一小半脑子,等心脏摘出去,它肯定会比现在要恐怖许多,黑化值可能也会开始上升。]

赏南看着陈悬惨白地下颌,他挂了电话,顺手拿走了椅子上搭着的一件黑色长风衣,赏南忙抓住衣摆,“你去哪儿?”

陈悬看着一脸焦急担忧的赏南,他弯下腰,“daddy现在要出门办事,你在家乖乖的哦。”

赏南没像平时一样和陈悬争执daddy不daddy的称呼问题,他跳起来,抓住陈悬的衣领,“带我一起。”

他很严肃,可由于陈悬给他的外貌条件没往古板严肃那一类型走,所以不管如何严肃,管他面无表情还是不开心的皱眉,看起来都还是那副招人疼的模样。

陈悬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赏南以为自己又会被拒绝时,陈悬把他从衣领上拽下来,塞进了口袋里,“那走吧。”

.

店里已经打烊,下楼时,那些展品娃娃惊讶陈悬和阿南这么晚了居然还要出门。

“很大的雨哎,这么晚出门,很危险的。”

“爸爸,记得带一把大一些的伞!”

陈悬在仓库里拿了一把很大的黑伞,外面的雨算不是瓢泼大雨,可也绝不只是绵绵细雨,马路上已经积攒了好几天的雨水,在马路两旁汇聚成两条汹涌的小河。

站在店门口,陈悬踩着短靴的步子一顿,又收了伞转身回店里。

赏南扒着衣服口袋,“不去了?”

“不是,我给你也拿把伞。”陈悬说着,重新打开仓库的门开始翻箱倒柜。

“?”他要伞做什么,陈悬有就行了。

陈悬从一个纸箱里翻出一堆小视频,拿了一把明黄色的塑料伞,撑开,刚好够娃娃用的尺寸,他递给赏南,“雨太大了,我撑伞估计也照顾不到你。”

他本来就高,撑在手里的伞就会距离赏南越远,风衣单薄,雨丝飘进来,阿南也会跟着被打湿。

除了小伞,陈悬还给赏南找了件连帽的透明雨衣,从头到脚的罩住,再塞进口袋里,赏南把脑袋探出来,撑开伞,“这样吗?”

陈悬眼神一顿,点了点头,“是的。”

傀儡本身就擅长做娃娃,不管是普通的娃还是傀儡娃,所以他也具有异于常人的对娃娃的鉴赏能力。

阿南一手扒着口袋,一手举着小伞,雨衣套在身上显得他笨拙起来。

可爱。

这么晚了已经很难打到车,陈悬没有在路边久等,而是去了李彩碧的骄咖啡厅,在他店门口的花盆里,拿了一套车钥匙。

站在路边,陈悬摁了下钥匙,不远处一辆车型方正的黑色越野车车灯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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