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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鱼那么重情义,不知道得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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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悦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江识意,车速很快,偶尔颠簸,斯悦抬手扶住江识意的脸,从江识意嘴里渗出来的乌黑的血液顺着斯悦肩头渗透,左肩、胸前,晕出一大朵乌黑色的花。

腐臭的腥味慢慢弥漫了整个后车厢,周阳阳和郑须臾坐在对面,浑然不觉。

江识意在融化。

斯悦伸手想要扶住他,发现已经摸不到对方的肩胛骨,手下的触感,柔软,冰凉,像被搅碎加了水后的碎肉。

“阿悦……”

江识意闭着眼睛,“这于我而言,是一个新的开始。”

“我杀了我的父亲,”他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我很,自责。”

斯悦听着对方在耳边微弱缓慢的呼吸,他垂着眼。

江识意的手艰难地从自己的膝盖上挪到斯悦的手背上,无力地搭着,“别哭。”

斯悦哽咽了声,说不出话来。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03花了不到四十分钟就开回了研究所,斯悦把人从车上背下来,江识意已经昏过去,周阳阳和郑须臾想要过去帮忙。

03几步冲过来拦住两人,“针剂已经失效了,你们是人类,可能会受伤,你们在大厅去等吧。”

0410被送进了A级抢救室。

斯悦只有在一旁看的资格。

斯悦穿着防护服,戴着面罩与护目罩,他听见自己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江识意躺在抢救床上。

强心剂,插管,呼吸机,麻醉剂,抗融合……能使上的全部使上了,电子屏上的心跳越来越慢,血氧规律下降。

一切都很顺利,是往下走得很顺利,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成为江识意离开路上的绊脚石,没有。

萧暗摘下了护目罩,满头大汗,他看向斯悦,“最多五分钟。”

斯悦张了张嘴。

“好。”

他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江识意大半张脸都是灰白色的鳞片,他躺在明亮的灯盘底下,眼神平和安宁。

斯悦走到他旁边,缓缓蹲下。

“老江?”

江识意动不了,或者说,他没有力气移动自己的脖颈,头颅,手臂。

斯悦看出他有话要说,靠过去,“你说,我在听。”

江识意咽下最后一口唾沫,喉腔中的鱼鳞还在疯狂往外生长,涌出,如刀割一般。

“阿悦,”

“新婚快乐。”

往前十八年的时光如同走马灯,如同剪辑的电影片段集合,在江识意眼前飞速掠过。

他听见有人在哭,大声哭嚎的一定是周阳阳,小声低泣的是郑须臾,只有呼吸声,偶尔才会哽咽一下的,是阿悦。

他好像又回到了高中那会儿。

傍晚灿烂的晚霞,在海边的公园里,他骑自行车载着说要离家出走的斯悦。

他们要一起去浪迹天涯。

他将要独自去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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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简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晚霞烂漫温情,像一幅还未干的暖色油画。

周阳阳和郑须臾还在抢救室里。

斯悦坐在实验楼外的长椅上,手里握着一杯冰咖啡,身边陪他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他还穿着上午那件白衬衫,此刻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白简从另外一个方向而来,他缓缓在斯悦旁边坐下。

伴侣之间有心灵感应,特别是斯悦和白简这种共生共死的关系。

斯悦扭头看着白简,他眼睛血红,“你怎么来了?”

“家里有母亲,”白简伸手拿走了斯悦手中的冰咖啡,皱了皱眉,“手怎么凉成这样?”体温比白简的还要低。

斯悦憋了一整天的眼泪在此刻夺眶而出。

他哭也没声音,弯下腰,捂住脸。

白简等他哭了一会儿,才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斯悦不依赖任何人,除了白简。

白简不在,江识意没有家属,没有给他难过的时间,他要签字,要处理江识意死之后的事情,还有江识意之后的葬礼。

斯悦必须要有条不紊,保持冷静。

安慰的话有些苍白,斯悦也不需要安慰,因为安慰起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他发泄够了,直起身,靠在椅背上,眼睛仍旧通红。

“白简,我走的时候没和你说,对不起。”斯悦扭头看向白简。

白简看着斯悦,镜片后的眸子温润如晴空下的海,他抬手,抹掉斯悦脸上的泪痕。

“没关系,我也为我没有及时来到你身边,感到抱歉。”白简徐徐说道。

斯悦嘴一撇,又要哭了。

白简笑了声,赶紧把人按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