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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几日都被康熙拘在乾清宫,旁听明珠、叔公索额图及佟国维几位内大臣商议赴尼布楚与沙皇商定边关边界之事。

他虽然没回毓庆宫,但仍然日日能知道宫里的动向,唯一没有塞银子四处钻营收买人心、趁机安插自己的人手、三天两头打探他行踪的唯有格格程氏。

他不在的日子,由凌嬷嬷管着前头淳本殿的各类事宜,每回向他回禀毓庆宫里大小琐事,无非李氏又往内务府打发了几个人、叫了几回太医、杨格格给淳本殿伺候的人都送了银子,他听了更加心烦,却又怀着一丝期待问:“程格格在做什么?”

凌嬷嬷也是每每谈及都一脸欲言又止:“程格格花银子打了一张大大的摇椅,又种了许多花,还叫养牲处再送一缸子鱼来,每日都将龟端出来一块儿晒太阳,甚至还在窗下种了两盆……葱。”

胤礽喷出一口茶来,不由哈哈大笑。

他疲惫不堪的心又被抚慰了。

如今他亲眼看到了她新栽的许多山茶花,被春雨一洗,满院新绿,花香盈面。还有窗子下拿上好的汝窑冰裂纹瓷盆种的……郁郁葱葱的葱苗。

那两个花盆还是他赐给她的,因她老在哼“天青色等烟雨”,汝窑的天青色的确美得无与伦比,但为何她的家乡小调却取名“青花瓷”呢?真是怪哉。

他在出神,却没注意到程婉蕴也在观察他。

这孩子到底干啥去了,就跟动漫里头上顶着乌云在下雨的丧气人物一般。

便忍不住关心道:“太子爷,您怎么累成这样?”

胤礽愕然望向她,却被她拽了拽,牵着进了屋,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嘟囔:“您快进来歇歇吧,整个人都灰掉了。”

他以为掩饰得很好呢,没想到她看出来了。

胤礽摇头轻笑,肩头却不自觉松懈下来,任由她牵着进屋了。

他已有五日没回毓庆宫,每日听他们唇枪舌剑吵到半夜,便直接宿在乾清宫了。乾清宫偏殿还留着他日常起居的用具,他在乾清宫住到六岁才搬到刚刚整修完毕的毓庆宫,起初还曾因住得不习惯,十天半月都要回乾清宫小住。

康熙便一直给他留着。

“回皇上的话,依奴才之拙见,若那些黄毛俄国人再狮子大开口,也不必同他们和谈!自三年前与其在雅克萨停战,他们便内忧外困,那葡萄牙人徐日升曾说,沙皇一面同欧罗亚数个国家兵刃相见,国内又爆发农奴起义,真真兵疲财乏,料想他们决计没有力量与我大清硬碰硬,咱们只管占了尼布楚,将他打服了就是!”索额图率先开口。

索额图生得高大勇猛,当年任康熙身边一等侍卫,是康熙设计擒鳌拜的主力干将。如今年过中年,依然声如洪钟,下颌留着浓浓的胡须,是个典型的武夫模样。

康熙端坐宝座,闻言不置可否,抬手让他坐下:“愚庵,稍安勿躁。”

明珠坐在索额图正对面的小圆凳上,见康熙不纳其意见,心想这蠢货怎么还看不穿万岁爷力主和谈的心意?若是要武力驯服沙俄,早在三年前便不会一收到沙皇求和停战的请求便下令撤出雅克萨了。

他深以为,索额图之所以长这脑袋纯属为了突显他个高罢了。

——来自曾因身高不够未选上一等侍卫后选任蓝翎侍卫的少年明珠的怨念。

因此他微微一笑,出言道:“愚庵说的虽有理,但奴才以为汉人有句话说得不错,‘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与沙俄并无大仇,不过边境几块荒地引发一点小争端罢了,何必喊打喊杀的伤了两国和气。再者……”

明珠生得肤白秀气,因相貌出色,早年还任过康熙身边的“治仪正”,便是在康熙銮驾出行时站在前头的门面担当。

他也是满清权贵里独树一帜的文臣代表。

明珠特意顿了顿,盯着索额图不快地竖起眉毛才悠哉悠哉往下道:“再者,咱们与沙俄来来回回打交道也有数年,奴才以为,沙俄可不是那等弱小得不堪一击的小国,其国土之广较之大清也不相上下。若是动用武力,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能压服沙俄,这对边关的数以万计大清子民而言,便是灭顶之灾。与之和谈休养生息,往后以通贸易,才是利国利民千秋万代之计。因此奴才认为,到了如今还扬言付诸武力之人,不是坏便是蠢了。”

“你——”索额图勃然大怒,腾得站了起来,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说不出反驳之言,只好指着他鼻子骂道,“纳兰明珠!你也只会耍耍嘴皮子罢了,有本事咱们到外头比划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