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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刚从狗爪下爬起来,闻言大哭道:“皇阿玛!是他们放狗咬我,我头都撞青了,您瞧我伤得!岳安他们是忠心护主,您怎么还罚我的人?”

“咬你了?你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呢?”康熙实在怒极了,十四竟然在他面前还敢颠倒黑白耍心眼,好大的胆子!若是他没有过来,回头追究起来,是不是他就要用这伶牙俐齿把错全都推到别人身上了?这样的心肠……康熙一时心惊又心寒,在他没有留意到的地方,十四竟然已经长成了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以后大了还了得?对这孩子不能再这样放任不管了!

康熙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禁冷笑道,“怎么没咬死你这个不孝不悌的畜生!你给朕听好了,以后不许你再来上书房!今儿回去就在阿哥所里好生反省,再不许出来一步!到了七月,皇太后要去五台山修佛,你也去伺候着,朕会派禁军看着你!哪一天把你的歹毒性子掰回来了,再回宫!”

想想老大和老三,都是在内大臣家里长大的,太子是康熙自己养的,老四是孝懿皇后抚养,老五是皇太后抚养,个个都养得好!

可见大族世家的底蕴还是有的,而十四又被德妃成了什么样子?之前老四守灵生病,她也不知道关怀,夜里锁了宫门让亲儿子发着烧淋雨,可见从来就不懂如何教子!

十四晴天霹雳,他一时哭得眼泪鼻涕全出来了,膝行道康熙脚边:“皇阿玛!别这样,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不想离开额娘,额娘离了儿子也不行的,她已经没了六哥,四哥又不亲近她,额娘只有儿子了,皇阿玛……”

以往十四说这样的话,康熙心底都会有些愧疚,对他们母子也更怜惜,但这回却没有被他的话动摇心智,他用一种陌生、冷酷的眼光看着十四,听完他这句话,他眼里的怒火熄灭了,只剩灰烬一般的浓重失望:“十四,朕念在你年幼,平日多有优容,谁知却纵得是养出了这样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子不教父之过,这里头也有朕的过错,是朕以前罚你太轻了,所以你才敢屡次犯禁,这次非要叫你好好记着这教训不可!”

十四脸色顿时惨白,他看向隐隐站在一起的十五阿哥、弘暄、弘晳,还有那条该死的狗,他不甘心,眼底漫出一丝恨意,再仰起头望向明显已经下定决心的康熙,他颤抖着嘴唇,指着被弘晳抱住的狗厉声吼道:“皇阿玛,您要处置儿子,儿子认了,可这条狗伤了我,您也该杀了它!”

弘晳听闻立刻更紧地抱住了狗脖子,这孩子甚至还想和十四讲道理,“十四皇叔你先打人,旺财是忠心护主,而且它没伤着您,您的奴才还打了它,它没错!是您错了!”

院子里已经响起了闷闷的打板子的声音,岳安他们被堵了嘴,只能听见一声一声压在喉咙里的吃痛声,十四用力握着拳头,压根不听弘晳说话,只是倔强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康熙。

“你在威胁朕?你以为朕是个不会明辨是非的人?一条狗的命不值什么的,可你!简直不知所谓!”康熙对十四阿哥失望之情已经溢于言表,狠狠喘了一口气以后,面无表情地说,“德妃竟然将你养成这个样子,看来当初将老四过继给孝懿皇后是朕做的对了!至少老四少年老成、品性优良!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听说十四阿哥闯祸了,急匆匆从永和宫赶来的德妃刚下肩舆就听见康熙这一句,顿感一丝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绝望之下,她两眼一翻便昏倒在地。

太子妃正好和德妃前后脚到,她连忙下了肩舆,对越女道:“快扶德妃娘娘去隔壁歇着,立刻叫人用热水绞热巾子来给德妃娘娘敷一敷额头,再问问有没有鼻烟壶,叫娘娘吸一口。”

安顿好德妃,太子妃才整了整衣裳,心里虽然急切但脚步一点都没乱,她掀开了上书房的门帘子,首先就看到站在屋子中央,像一头暴躁大龙似的康熙,康熙此时仍然在生气,而且有越想越气的架势,指着十四的鼻子骂了一通不解气,又把一边的十五阿哥也骂了两句:“你也是的,十四不讲道理,你还和他讲什么道理?平日里叫你勤练武艺总当耳旁风,身子那么弱,叫人一推就推倒了!你方才要是拦住了,后头哪里还有这样的事?”

十五阿哥:“……”

太子妃:“……”

这就纯属迁怒了。

十五阿哥也知道好歹,比起指着十四骂的“不孝不悌、欺凌弱小、生性卑劣”之类的话,康熙骂他这两句和夸奖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于是十五连忙道:“是,儿子身子太弱,多谢皇阿玛关心,以后儿子一定努力强身健体!”

“朕不是关心你身子!你也该好好反省!”康熙被他搅合得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不生气了,一时只是重重呼吸着,目光在几个皇子皇孙之间来回扫。

太子妃趁此机会上前来,笑道:“皇阿玛,快别气了,孩子们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情,十四弟脾气急了些,回头好好教就是了,儿媳三个弟弟也是成天打架,现在长大了,还不是好得像穿一条裤子似的?您啊,实在不必那么生气!我们家这几个小的也不对,皇叔们说话,哪里有他们这些小辈插嘴的道理?还敢让旺财过来帮手!实在可恶!请您示下,儿媳现在就把人带回去好好教训,好吗?”

康熙望着太子妃含笑的眼睛,心力交瘁地摆摆手:“去吧。”

得了准许,太子妃赶忙将弘晳、弘暄还有旺财都捞到身边,添银他们几个太监也连忙跟上,一行人飞快地走出了上书房,弘晳有点吓着了,一路上都要添银陪他坐肩舆,还一直搂着旺财不放,小脸绷得紧紧的,等回到宁寿宫门口,太子妃才真的暗松了口气。

她弯下腰,刚要说什么,弘晳却先开口:“嫡额娘,旺财没错。”

他一直没有哭,眼泪一直憋在眼眶里,打转许久也没有落下来,弘晳是个倔强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思考方式,他想来想去也没觉得旺财哪里错了,但十四皇叔却像让皇玛法杀了旺财。

为什么,是不是十四皇叔是他的长辈,就可以胡作非为?

弘晳心里是不服气的,他望着太子妃:“嫡额娘,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不讲道理?”

太子妃怔了下,轻声道:“因为这世道没有什么事情是公平的,弘晳,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嫡额娘知道,旺财、你都没错。有时候对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相信你。”

“嫡额娘就相信弘晳。”太子妃拍了拍弘晳的小肩膀,“这几日你就让旺财睡在你屋子里,好不好?平日里你们也不要出宁寿宫了,正好旺财也要养伤,上书房那边嫡额娘给你告假,好吗?”

弘晳乖乖地点点头,他低头看了看旺财,它半个身子卧在他腿上,有个腿弯曲着,刚刚走路也一瘸一拐,于是他又抬起头来:“嫡额娘,旺财要看太医。”

太子妃笑了:“猫狗房那边的兽医已经叫人去请了,放心吧,旺财会没事的。”

“想哭不用憋着,”太子妃又揉揉他的头,又在他耳边道,“进去以后就去找皇太后哭,大声哭,知道吗?皇太后问你怎么了,你如实回答就是。”

弘晳又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还吸了吸鼻子。

可他已经不太想哭了怎么办?

“好了,嫡额娘牵你进去吧 。”太子妃也从袖子里掏出个手帕,在眼角使劲擦了两下,直到眼眶也都被擦得发红,才顶着红眼圈进去,特意让宁寿宫上下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看见。

到了皇太后起居的寿安堂,暖阁里皇太后正和宫女们打牌呢,里头欢声笑语,太子妃便捏了捏弘晳的手,无声地对他做了个口型:“哭吧!”

弘晳没明白,眨着一双乌黑圆亮的眼,不动弹。

太子妃狠狠心,掐了弘晳的手臂一把,这孩子吃痛,眼眶溢出了泪水。

弘晳泪眼朦胧切震惊地望着太子妃,嫡额娘怎么打他?

谁知,太子妃没看他,反倒将他用力一推,弘晳踉踉跄跄地进了屋,皇太后见弘晳回来,一边摸牌一边笑道:“哀家的弘晳回来了?今儿怎么那么早,上书房那不上课了么——哎呦,这是怎么了,脸上还挂着泪呀?”

弘晳被皇太后温暖的手一抱,本来已经不想哭的他忽然一股酸涩的委屈从心底蹿上了鼻头,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没人安慰还好,一旦有信任的人关心安慰,顿时放声大哭。

太子妃见里头氛围正好,便蹑手蹑脚地出来,在门口叫人给添银上了药、又做主给他放两天假修养,才缓了缓心神回了毓庆宫。回去以后也没闲着,又叫来画戟暗地里将十四阿哥无故殴打幼弟和侄子的事传扬出去,顺道把康熙当众说德妃的那句话也一并传出去了。永寿宫的王贵人是太子妃推动这件事的得力助手,儿子受了委屈,她自然也恨得牙痒。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这种事情,必然是先开口、占先机的人有利,有皇太后给孩子当靠山,孩子应该就没事了,之前太子妃本来还考虑要不要赶紧把旺财送出宫,让程家先养几天,省得之后永和宫出了新招,动不了弘晳,又拿狗开刀。

但她想着,这段时日都让弘晳抱着狗睡,人狗形影不离最好,正好可以说弘晳被这事吓得不轻呢,康熙和皇太后只会更加怜惜他,旺财未必会有事,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这段日子就让这几个孩子龟缩在宁寿宫里吧,想来康熙也好、德妃也好,谁也不敢到宁寿宫放肆。太子妃所料想的果然没错,第二日,皇太后又听奴才说昨个连太子妃都受了委屈,红着眼来的,立刻就把康熙叫到宁寿宫了,气得用蒙语把堂堂当朝天子数落了一顿,膳都没给留,弄得康熙灰溜溜地回了乾清宫。

子过母罚,皇太后和康熙都不会觉得自家血脉有什么大问题,十四会养成这样的脾气,一定和德妃教养是分不开的!于是太后随后又随意找了个借口,说是德妃供奉在小佛堂的经书竟然有别字,对菩萨心不诚,降下懿旨狠狠罚了德妃,让她重新抄经书,还要跪着抄。

这下各宫里算瞧着笑话了,而十四阿哥也被康熙关了禁闭,不许他出阿哥所,身边几个哈哈珠子全都打得血肉模糊,有好几个都是乌雅氏家的人,听说连药都不许给他们用,连夜抬出宫去了,再不许他们留在十四阿哥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