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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蕴无奈地应了。

因此今儿下午,程婉蕴便是着重要看富察氏其人如何,这倒是和额林珠她们拿望远镜偷窥而来的结果差不多。

程婉蕴今儿来得最早,其他三妃嫔都还没到,她便先在绛雪轩坐定喝茶,顺带听听添金去打听来的秀女在等候阅看时闹出来的一点小风波。

起因似乎是哪个秀女丢了东西,怀疑是另一个秀女拿的,渐渐就小声吵起来了,那个被诬陷的人气不过,搡了丢东西的秀女一把,秀女们都排得很近,还穿着花盆底,她被推得往后头倒,便重重的踩到了后头的人,一个挤两个,顿时就乱了。

富察舒和就排在那被推了一把的秀女后头,她只来得及往边上躲了躲,却还是被带累身子失了平衡,但幸好没有摔跤,而富察舒和身后的秀女却是个不依不饶的,虽然没被踩到,还是怒气冲冲对富察舒和说了几句不好听的。

能排在一起的,都是出身差不多、父亲官职也差不多的,按理富察家也不必惧怕任何人,但富察舒和还是跟那秀女致了歉,温言细语,的确是好家教、好脾气。

那秀女被她这么一弄,反倒没意思了,又刺了她几句,但排在另一队的董鄂家的格格又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替富察舒和出头。

程婉蕴听到这儿,下意识翻了翻那册子,这董鄂家她好像也有些印象。

果然,上头写着“一等轻车都尉、礼部侍郎鄂尔多之次女,董鄂·明宁”。这个董鄂家正是顺治朝那个大名鼎鼎的董鄂妃的那个董鄂家!鄂尔多是董鄂妃的堂侄子,所以这个董鄂明宁是董鄂妃嫡亲的堂侄孙女。

就康熙对董鄂妃的厌恶程度,程婉蕴倒吸一口凉气,这姑娘再好她也不敢沾边。

听说当年正是董鄂妃所生的幼子夭折,转而想抱养康熙,佟妃才会吓得求当时还是皇太后的孝庄亲自抚养她的儿子玄烨,而这也导致康熙自幼母子分离。

佟妃又命薄,好不容易儿子登基了,她的好日子来了,总算可以好好和儿子亲近了,却又在康熙二年就崩逝,才二十四岁。后来,康熙长大成人才会多次地悲伤地感叹:“朕自幼未能有一日承欢于父母膝下。”

佟家原本与程婉蕴所在的程家一样,都是汉军正蓝旗的,康熙登基后哪怕还未亲政,也坚持将佟家抬到汉军镶黄旗,等了几年,把鳌拜解决了,立刻再抬到满洲镶黄旗。可见他心里对生母是多么的愧疚、怀念又遗憾,甚至将这份感情全转移给了佟家。

而且,宫里都说董鄂妃是染了天花去世的,也是康熙当年会被传染天花的原因。

康熙那会儿不受宠,染了天花被心里眼里只有董鄂妃的顺治随意打发了出宫避痘,甚至没有安排太医跟随,用的还是佟家给请的民间大夫,生死之际唯有奶嬷嬷孙氏陪伴,康熙怎么能不恨?为此,他登基那么多年,一个董鄂家的妃嫔都没有纳。

董鄂妃的家族虽然还在朝为官,但都没有得到重用,各个夹着尾巴做人。

三阿哥的福晋董鄂氏与这个董鄂妃的家族不是一家子,八竿子打不着,因此才能当上三福晋。否则也够呛。

估摸着这个董鄂明宁也知道自己必然会被撂牌子,才敢这样仗义执言吧?

不过,这场风波最后的走向却令程婉蕴感到迷惑——太监说最后是太子妃娘娘的妹妹和侄女儿出来调停,几句话就安抚好了丢东西的秀女和推人的秀女,还让她们解开了心防重归于好,丢的东西经过石家姑娘们一番询问、查找,也顺顺当当找了回来。

两位石家姑娘一时名声大噪,都纷纷称赞她们的品性与德行,以及聪慧。

程婉蕴:“……”可以演得再逼真一点,真的。

这样的戏码程婉蕴之前也听说过,算是大选时比较常见老套的手法了,一般用在复选的时候比较多,因为这时候的秀女大多都是某个皇子福晋、宗室或者皇帝妃嫔的候选人之一了,所以用这种戏码来为自家姑娘扬名恰到好处,好增添些中选的砝码。

在初选的时候用,就显得有些急了。

宜妃和德妃来的时候,她们似乎在路上就听过这个故事了,笑眯眯对程婉蕴道:“两个石家的格格都这般好,太子嫔娘娘可是有亲上加亲的意向了?”

程婉蕴只能尴尬一笑:“呵呵,娘娘们真会说笑。”

她才不应呢!

今日当属王嫔来得最迟,匆匆而来后歉意地向三人福身道:“嫔妾来迟了,请娘娘们恕罪。”

宜妃当即“哼”了一声:“王妹妹日日要伴驾,自然忙碌,哪里有什么罪过呢?”

王嫔也有些尴尬地落座。

康熙天天传召王嫔伴驾,不是诗书唱和、就是赏花观月,高调得不得了,这是这段日子阖宫皆知的事情,宜妃不高兴自然是因为她还偶有承宠,王嫔越得宠,自然越发刺她的眼,最让她生气的是,翊坤宫也住了一两个模样水灵的年轻小答应,却一点用也没用,承宠的日子竟然还被生了三个阿哥的王嫔比了下去!

德妃则微笑着不说话,她和惠妃、荣妃都不再承宠,这其中缘故却不大一样,惠妃是年纪最大,已经老了。而她和荣妃一般,是因连年生育过多,姿容衰退,这才渐渐失宠,荣妃失宠更早,她当年空出来的位置,正是德妃填了上去。

如今她们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根本不会为了王嫔受宠一事像宜妃这般大动肝火。

但德妃也觉着有些奇怪——王嫔之前虽然也受宠,却没有这般频繁,大多是皇上想起了她,才隔三差五翻她的牌子,但近来王嫔也十分主动求见皇上,送汤送水,缝衣裳做荷包纳鞋子,跟打了鸡血似的,真令人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她还想再生一个?

若不是她是汉人,进宫又晚,她哪能养活三个阿哥?

德妃心里有些不平,她和惠宜荣三妃生了那么多孩子,却都没有养活过三个阿哥过,甚至孝懿皇后和孝昭皇后连孩子都不给,皇上是个矛盾的人,一方面在乎满人血统,一方面又忌惮满洲勋贵,她们就像皇上手里的蚂蚱,想捏死就捏死。

大选在唱名太监的高声下开始了。

程婉蕴仔细看了富察舒和,果然人如其名,像一缕清风一样的小姑娘,眉眼虽然有些清淡,却透着一股安然、安定,她打扮得并不花枝招展,头上的簪子是小米珍珠串成的杜鹃花,还有一些则是通草缠成的簪子。

大选三天了,程婉蕴第一次侧头向一旁端着托盘的太监示意:“富察氏留牌子。”随后,唱名太监便高声唱道:“一等男、云骑尉李荣保之女,富察舒和,留牌子!”

这一声出来,宜妃、德妃以及王嫔,乃至所有在堂下阅选以及正在门外候选的秀女都惊讶纷纷侧目。那富察舒和似乎本人也没意料到,跪下谢恩时都慢了一点,但她终究是撑住了,得体地重新走回队伍中,无数视线立刻便像针刺一般落在她身上。

在秀女们眼里,太子嫔娘娘眼光极高,大选三日了,富察舒和是太子嫔娘娘头一个点头要圈中的人。这意味着,她很可能能嫁给皇长孙或是皇次孙,至少也是候选人之一了,这已经足够令秀女们嫉妒了。

富察舒和深吸一口气,退下时也仍旧维持着良好的仪态,只当那些或是嫉恨或是怀疑又或是惊奇的目光通通都不存在。

宜妃挑了挑眉,她是没想到程婉蕴会圈中富察氏的,富察家出身不算差,但就如今富察家在朝堂中的官职来说,并不算很高,尤其在马齐和马斯噶都被降职的风口上,李荣保更别提了,他要不是几个哥哥都大度,好歹封荫了个爵位,还是个闲散白身呢!

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哪里比得上钮祜禄氏啊,看看小十七的福晋,她挑得多好!估摸着今年不会有比他福晋身家更高更好的了,而钮祜禄氏本人也生得好又大气,虽然选这个十七福晋有点小心思在里头,但谁敢说宜妃挑选的十七福晋不好?她顿时觉着自己是个好养母了。

德妃眯了眯眼,她却想到了另一层,程佳氏看来不想抬举石家呢,而且一点面子都不给,石家刚刚传出来的好名声,她回头就圈了富察氏。

东宫不和这下要彻底摆在明面上了。

哈,以后有好戏看了。德妃笑着饮了一口茶。

随后,下一排的秀女又进来了,德妃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一排六个的秀女里,有个模样十分出挑的,纤长婀娜的身姿,杏仁眼、鹅蛋脸,肤如凝脂,娇俏可人,一身青色旗装,像春日里刚抽发出来的柳条一样嫩。

她瞥了一眼程婉蕴,笑意更深了。呦,可巧了……这相貌品格,还真有几分神似呢。

“汉军正白旗,邱氏,留牌子。”德妃整理着手上的护甲,悠悠出声。

听说太子爷刚没了个侧福晋,皇上应该也想替太子爷再挑几个伺候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