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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姐姐对王爷如姐如母,恩重如山,应该的。”临安王妃笑答。

“可惜世子年幼了些,不然,亲上加亲是更好了。”一位宫妃凑趣道。

“那是臣妾没这个福气。”临安王妃笑笑,谨慎地说道。

“弟妹又不是只有世子一个儿子,箭儿的年纪不是正好对得上。”边上的永宁王妃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

临安王妃一皱眉,眼中浮起一丝怒色,却又压了下去。

“永宁王妃说笑了,郡主身份尊贵,岂是庶子可配。”徐晴妃有些不悦道。

二十年前,她刚刚进宫不久,虽然不受宠,但对于清河公主和二皇子的过节也略知一二,熟料这么多年过去,清河公主早就不在了,永宁王妃居然还不依不饶地针对清河公主的女儿,着实也太过了些。

“小孩子家面皮薄,听咱们当面说自己的亲事,怕是要羞着呢。”临安王妃淡淡地道。

众人仿佛这才醒悟过来正主还坐在那儿,下意识地看过去,不由得一头黑线。

只见秦绾端坐得纹丝不动,一脸坦然,捧着水晶杯小口小口啜着香甜的果子酒,哪有半丝“羞着了”的表情?反倒是坐在她身边的上官漓一张俏脸红扑扑的,还有几分害羞的模样。

“十九了还嫁不出去,她能羞?怕是要急吧!”南昌郡主上官纹低声道。

她这话说得虽然轻,但就在两边隔壁的秦绾和临安王妃还是能听见的。

临安王妃脸色一沉,尽管她也不想在宫宴上太露锋芒,但这对母女要是太过分的话,她也必须要出手了,不然王爷定然要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外甥女。

何况,身为嫡出皇子的王妃,论身份,她比这位二嫂还更贵重,她也不是没气性的!

“本郡主嫁不出去是因为在养病,只是不知……”秦绾转过头来,一脸温和的笑容,“南昌郡主看起来身体强健,怎么也嫁不出去呢?”

“你!”上官纹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通红,手指指着她,气得全身都在颤抖。

“还不是因为郡主眼光奇特。”临安王妃嘲讽了一句。

要说南昌郡主的婚事,那真是楚京的一个大笑话。上官纹身为郡主,当然不会乏人问津,就算真的没人提亲,到了年纪皇后也会指婚。然而,这位郡主却看中了去年的新科状元,非君不嫁。皇帝无奈,招来状元郎,果然风度翩翩,才貌双全,便想赐婚——可状元郎早已娶妻,金殿上慷慨陈词,一朝富贵,糟糠之妻不下堂,赢得清流文人一众称赞,皇帝也只得作罢。

人才难得,众怒难犯,何况南昌郡主又不是很得皇帝喜欢,犯不着为了一个不怎么重视的孙女的婚事惹来文人的口诛笔伐。

原本么,这事就该这么算了,与郡主名声也无碍,可南昌郡主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赐婚不成,竟然亲自跑去大街上堵状元郎,逼人家休妻再娶——这回可算是闹大了,京城里沸沸扬扬的都在看皇家的笑话。皇帝一怒之下,重责了南昌郡主,又将状元郎外放为官,这才平息了事态。

然而,这般奇葩的郡主,门当户对的人家谁敢要?皇帝也不能硬把一个名声如此糟糕的郡主指婚给别人,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呢?

于是,南昌郡主的婚事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地拖下来了。

临安王妃说她眼光奇特也没错,一个金枝玉叶,怎么就偏偏看上一个有妇之夫还不要名声地死缠烂打呢。

秦绾也是感受到永宁王妃的敌意后,顺便向上官漓打听了一下,就听到了这么个奇葩事,于是正好顺口拿出来嘲讽南昌郡主。

“南昌郡主这是做什么?还不坐下。”徐晴妃开口道。

上官纹一眼扫过去,虽说众人都没有看她,但她总觉得每一个人都在嘲笑自己,不由得眼眶都红了。

“同为女子,郡主还是留些口德为好。”永宁王妃铁青着脸道。

秦绾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女儿就有口德那玩意儿似的。

“小女丞相府嫡长女傅嫣容,抚琴一曲以助酒兴。”就在这时,一个温柔大方的女子在徐晴妃的示意下走出来,扯开了一段话题。

“傅小姐的琴名闻京城,今晚可要好好欣赏一下。”一位夫人赶紧接道。

“夫人过奖了。”傅嫣容羞涩地笑了笑。

很快的,宫女就在中间摆好了琴案。

秦绾对这些大家闺秀的所谓才艺没什么兴趣,还不如逗逗隔壁的南昌郡主来的有趣,只是入乡随俗,不得不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傅嫣容敢第一个献艺,琴技自然很不错,一曲《平湖秋月》就算称不上绕梁三日,但也悦耳动听,赢得一阵掌声。

接下来又是几个闺秀表演了当场作画和即兴赋诗,参加过东华宫宴的秦绾也承认,论起才女的质量,东华确实不如南楚。就连秦珍都得过梅花节琴台第一,可秦珍的琴显然不如刚才的傅嫣容。而刚刚那位太师家的千金所写的诗,也不在今年唐紫嫣夺魁的那首之下。

“纹儿为娘娘献上一段剑舞。”上官纹突然起身。

徐晴妃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但毕竟人家也是献艺,也不好不允,当即便有宫女送上两把系了彩绸的宝剑,当然,是那种表演用的,没开过锋的剑。

上官纹走过去,拿起一把剑掂了掂,满意地笑了笑,转头道:“一个人的剑舞未免有些无聊,永安郡主可否奉陪一段?”

徐晴妃闻言,顿时沉下了脸。

好不容易僵硬的气氛被扭转回来,南昌郡主突然又来这一招,简直是太不把她这个当主人的放在眼里!

临安王妃脸上染了一层薄怒,警告似的看了永宁王妃一眼,冷声道:“舞刀弄剑的,万一伤到人可怎么好,南昌也太不懂事了。”

“纹儿有分寸,不会伤到永安郡主的。”永宁王妃瞥了她一眼道。

秦绾摸了摸下巴,唇边泛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很久没见过这么欠扁的女人了,当这是鸿门宴上项庄舞剑呢?所以说,要不要接受?她挺担心自己一个没忍住,就把剑拍到人家脸上去了怎么办。

“你若是不会,本郡主也不勉强。”上官纹高昂着下巴,眼中满是挑衅。

“南昌的剑舞确实苦练过,你不去也没什么。就算要献艺,也可以表演别的,剑舞本来就不是大家闺秀学的。”上官漓悄悄拉了拉秦绾的衣袖。

“剑舞啊,不巧,本郡主也是练过的。”秦绾笑了笑,站起身来,坦然从宫女手中接过另一把剑。

“郡主不要勉强。”徐晴妃皱眉道。虽然上官纹说有分寸,但她实在不敢相信那个分寸到底有多少,万一秦绾出了点事,哪怕就是被南昌郡主划破了点油皮,怕也会闹成大事。

“回娘娘,不勉强。”秦绾莞尔一笑,站到了上官纹对面。

她也不是随口瞎说,剑法她是不会,但剑舞嘛,反正也就图个观赏效果,何况对面的上官纹就算拿了剑,也不能否认她真是个弱女子。

“请。”上官纹得意地一摆手,显然对自己极有自信。

乐师开始奏乐,因为是剑舞,刻意选择了激昂的曲子《将军令》。

上官纹一抖剑柄上系的彩绸,故意对着秦绾的面门直刺过去。

秦绾相信就算她站着不动,上官纹也没那胆量真的刺伤她,就是想吓唬吓唬她,最好能让她急忙躲避之下动作难看出个丑什么的,当即一抬手,一模一样地刺过去。

虽说是没开过锋,但剑总是尖的,对着自己的眼睛刺过来,正常人都会闪避。

上官纹吓唬人不成,反被吓得带乱了步伐,咬了咬牙,眼中也多了一抹凶光。

秦绾慢条斯理地握着剑,虽然她不会什么剑舞,但以她的眼力、腕力、反应力,足以看清上官纹的动作,再立即依样画葫芦地使出来,毕竟舞蹈的姿势远没有真正的武功那般复杂迅捷,这其中的时间差,在场不会武功的贵人们是完全看不出来的,只觉得场上一红一紫两道身影就像是事先排练过似的,配合无间,煞是好看。

但是,身在局中的上官纹却是满身大汗,眼里的狠意都变成了恐惧。

这场剑舞是她自己编排的,还从未在人前表演过,秦绾绝不可能事先排练过,可是,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动作,秦绾却始终笑吟吟的,一丝不差地做出来,就如同她能预知自己的下一步似的。

这个女人,究竟是人是鬼?

好不容易跳完一曲,上官纹心情紧张之下,体力消耗过大,最后的几个动作其实已经散乱了,倒是秦绾,依旧笑靥如花,仿佛真的只是配合着完成了一场剑舞而已。

殿中顿时响起一阵掌声,不过,大半都是给那个让人大出意外的永安郡主的。

这位郡主还真没说大话,剑舞,她真的是练过的,而且看起来比南昌郡主练得还更好!

“纹儿,你没事吧?”永宁王妃问道。

“没,没事。”回到座位的上官纹脸色苍白,额头都还有汗珠,颇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

永宁王妃有些奇怪,但也没想太多,只以为女儿是累了,毕竟,剑舞比起一般的舞蹈确实更消耗体力。至于另一个消耗了同样体力却毫无所觉的人,王妃很有意识地无视了。

上官纹喝了半杯果酒,察觉到自己握着杯子的手有些发抖,也不禁暗自奇怪。

刚刚她消耗了本不应该消耗的体力,确实有些累,但也不应该到这种程度,排练的时候一连要跳好几遍也不休息的。要说她被吓着了……但回过神来才感觉,好像也没那么害怕。

可是,怎么会手足酸软,筋骨都隐隐作痛呢?就好像是去年因为自己的婚事惹得皇帝爷爷雷霆大怒,罚她在太庙跪了三天三夜的那个感觉。

“姐姐舞得真好。”上官漓赞赏道。

“剑舞,本郡主练过的嘛。”秦绾挤挤眼睛,笑得很调皮。

她肯陪着上官纹当众表演,这么麻烦的事,怎么可能就是为了应付献艺,或者博个满堂彩?当然要收点实际的好处了。

一模一样的动作,自然免不了双剑相交的时候。而每一次双剑相交,秦绾都在自己剑上附了一层薄薄的内力,一点一滴地传导过去,每碰一下,就加重一分。

所以,上官纹看起来只是累着了,其实经脉都有被震成暗伤,现在看起来还没什么事,但晚些时候一发作起来,至少在秦绾离开南楚返回东华之前,上官纹都只能躺在床上,没力气来找她麻烦了。

当然,如果南楚的太医太不中用,医错了方法……这个,只能说,捏死一两个郡主什么的,挡箭牌宁王殿下自然会给她出头的嘛。

何况,也要永宁王府的人找得到证据是她下的手才行。

秦绾喝着果子酒,突然就觉得心情好多了。

这不是……耳根清净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