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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我于春闱时作策论,深深意识到,自己都在纸上谈兵。现在的我,实不配谈这三件事。因我虽看到弊病之所在,脑海中却模糊,纵知道大的方向,却落不到细处。这其中要遭遇的困难抵抗,能想到一些,却也还不知道怎样解决。”

“说到底,我火候不够。”

温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当然了,你自己听听,哪一件是小事呢。”

陆睿也笑了:“是,我又狂妄了,竟想做三件。但凡做成任一件,都可以在大臣列传里留一段了。又哪一件不是没有三十年不得毕其功的,更可能触动太多人利益,半路便折戟沉沙了。”

温蕙一直撑着头听他说,此时此刻看他嘴角含笑,望着帐顶自嘲。

他虽然说不可能完成,可他说这些事的时候,眸子中蕴着星河,胸臆里纳着九州。

温蕙感到心悸。

如当年,细雪中踏进自己家门的少年,冰润的眸光投过来时,那一瞬的心悸。

温蕙垂下眼,俯下去吻住了她爱的这个人。

“我觉得你能做到的。”她温柔地说,“哪怕做不到也没关系,男儿有甘愿为之奋斗一生之事,是何等幸运呢。”

陆睿将她抱在了怀里,后背贴着他。他与她十指相扣,拉过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

“蕙蕙,以后我不会再和你分开。”他说。

他想起了林梓年曾说过的话。

“我若再远行,”他道,“带你一起去。”

温蕙闭上眼睛,轻声道:“好。”

第二日陆正见到儿子,便见他收拾得整洁一新,不是刚回来时候风尘仆仆的模样了。

那眉间有种放松。

陆正“咳”了一声,告诫他:“孝期里小心些。”

陆睿明白他说什么,泰然:“不会。”

他有分寸,不会在孝期搞出孩子来。

陆正其实很郁闷,因为他真的很想抱孙子。

他洒泪:“你祖母临去前,也遗憾没能等到抱上孙子。你们且守一年,待出了孝,快生个儿子。”

陆睿微微叹气,点了点头。

陆家有重孝在身,闭门谢客,在家守制。

银线却在十月里生了个儿子。她是新婚就怀上了,头胎就得了儿子。

陆管家新得孙子,陆正十分羡慕,对陆夫人道:“山东女人真是会生,早知道媳妇这丫头这么好生养,该让她给嘉言做妾的。”

陆夫人道:“还是得男人厉害,陆通的哥哥们都有好几个孩子,他们的媳妇可都是余杭人。”

这话听着刺耳死了!

什么叫“得男人厉害”,生孩子又不是男人的事!

陆正臭着脸走了。

陆夫人都懒得哄他。

如今要说,整个陆府里谁过得最好,当数陆夫人。

她给陆老太爷守过孝,又给陆老夫人床前侍疾,守灵送终。她已经在“三不出”之列。她便是把陆正气得倒仰,陆正也不能休了她。

如今陆府里,她的头上再没有任何人,卸掉了一座大山般的轻松。

所以虽然是在守孝,陆夫人却越活越年轻了。

虽然不待客不宴饮,自己关上门来,琴棋书画、莳花弄草什么不能玩?教璠璠识字画画多么快乐!

璠璠给曾祖母服孝只服三个月,早就出孝了。给璠璠裁新衣,那么多衣料,简直挑花了眼。璠璠的衣裙,日日不重样。多么快乐!

陆夫人现在连家务俗事都不用管,有温蕙主持中馈呢,多么快乐!

真的是,千年媳妇终于熬成了婆。

陆夫人跟温蕙说:“一定要想得开。只要想得开,日子怎么都能过。”

温蕙说:“是呢。”

转头她去跟陆睿商量移院子的事。

“住在山上虽然清静,回事却不方便。”她道,“如今我都在花厅处理家事。只上山下山,母亲见璠璠也不方便。我想着,我们搬到琉光院去住,山房那里还跟江州一样,给你作书房?也清静。”

陆睿想了想,却道:“我们搬到琉光院去住,将双花水榭给我做书房。”

“咦。”温蕙诧异,“山上更清静呢。”

以前陆睿在江州,选择园子里土坡上的栖梧山房作书房,便为着那里远离众人,清静。

但其实那里栖梧山房这名称实在夸大,因房基下面只是个土坡而已。余杭陆府的山,才是真正的山,山上的书院幽静极了。璠璠在院子里跑动,都能跑出回声来。

温蕙以为陆睿必会选那里呢。

陆睿微微一笑:“想想少时,着实刻意了。其实只要心静,哪里都清静的。”

温蕙与陆夫人水中亭下对弈,说:“他跟从前变了很多呢。”

陆夫人道:“我觉得是好的,接地气了。”

温蕙只抿嘴笑。因陆夫人其实也远远比从前接地气了,只她自己觉不出来。

陆睿每日里在双花水榭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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