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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光顿了顿,低声道,“实力倒霉。”

大概是在背后说闲话,程光说的声音越来越低,生怕被虞人晚听到:

“虞人晚的体质格外特殊,目前没有人知道她的倒霉体质是怎么回事,她这人倒霉起来非常无厘头,比如任务中途被风筝线吊到半空,要不是被路人救下,命都嘎了。”

“风筝线?”

程光也很无语:“就半个月前,她那会儿接了个城市公园的任务单子,任务中途天边忽然飞过来一巨型老鹰风筝,忽然就飞到她面前,忽然就把她衣服缠住了,还莫名其妙就把她吊起来了,她脚都离地了,贴地飞行了好几分钟呢。”

姜厌:“那她排名高的原因是?”

程光:“部分原因与她的体质有关。”

“刚才说了嘛,她会让周围的人都倒霉,这个人也包括任务对象,”程光想了想,说,“我给你举个例子吧。”

“有次虞人晚出任务,应该就是几个月前?”程光回忆道,“她当时倒霉了特别久,整个过程堪称头破血流,终于走到最后流程了,为了完成鬼怪执念,她必须找到一个笔记本,一个记录着杀人犯虐杀所有受害者的日记本。”

“她在杀人犯家找了个通宵都没找到那个笔记本,困得要命又渴到不行,于是她去接了点桶装水喝,好巧不巧的,那桶装水是加了料的,里面泡了几片安眠药...”

“于是虞人晚就在犯人家的地板上睡了好几个小时,第二天下午刚睡醒,就和回家的杀人犯迎面碰上了,那人当场把门反锁,拿着刀就准备杀她。”

“结果——哎,你猜猜怎么着?”

程光忽然不继续说了,他开始提问姜厌。

姜厌:“...有话说话,没话闭嘴。”

程光干笑一声,他自觉地补充道:“那杀人犯都抓到虞人晚头发了,忽然莫名其妙被桌子绊了一下,不仅身上藏着的笔记本精准砸在虞人晚脚上,还失手切断了自己的喉咙。”

“那血花溅得到处都是,把摄像镜头都给糊住了。”

“所以虞人晚是那种...哪怕不动脑,也能靠自己的倒霉体质过任务的人。”

“虞人晚因为家庭原因比较孤僻自卑,出任务的时候从来都是单行侠,因为遇到恐怖事件概率比寻常人高无数倍,所以有些胆小和草木皆兵,呃...超管局里还有人说她的排名也虚高,不过我不这么觉得。”

程光情不自禁地感慨:“靠倒霉通关也是通关啊!你就说通没通关吧!”

姜厌沉默下来。

片刻,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掀起唇角:

“那她擅长什么?”

“下咒,”程光说道,“百分之百的成功率,能让被诅咒对象倒霉一整天,不停给她掉线索。”

“不过我在她直播间倒是没怎么见她下过咒,她单凭自己的体质就杀出了一条血路!”

姜厌点了点头,没再询问。

程光见姜厌不说话了,在旁碎碎念猜测起虞人晚的体质原因,但姜厌对这个并不好奇。

因为她知道。

这是虞人晚的种族天赋。

乌鸦在千年前还是祥瑞的象征,但随着时代更替,尤其是近百年,乌鸦因为食腐的习性已经成为人口相传的倒霉之物,近千年来,以乌鸦为本体的妖的种族天赋也逐渐从带来祥瑞变成带来霉运。

虽说修行完备的妖类可以用妖力遮蔽住自己的种族天赋,但虞人晚终生做不到。

因为她的父母只有一方是妖。

她以人体诞生,也永远只能是人,修不出妖力,也遮蔽不了遗传下来的种族天赋。

姜厌的思绪是被程光打断的。

程光本来正翻着手机,突然抬起头,试探地叫了声师姐。

“怎么了?”姜厌问。

“你还记得上次在超管局大厅的陈熙词吗?”

姜厌皱起眉:“我记性没那么差。”

程光叹了口气:“她失踪了。”

“超管局刚才发布了短讯,说在她家里找到一封遗书,还通过她的身份号查到了她的航班,她在三天前离开了江城,去藏南求福海了。”

“左图南已经去世,她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运数了,干嘛还要去冒这个险啊...”

姜厌闭上了眼睛。

“人各有命。”

*

这次大巴的行驶时间分外长,几乎行驶了十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陈旧,破败,却分外热闹的一个集市。

江语情介绍起本次的情况:“欢迎大家来到长夏市。”

“这次的任务可能比较棘手,长夏市旧厂房的能量紊乱现象时有时无,已经持续了有些年月,但每次派人来探查都没有发现问题,近期旧厂房又发生了能量紊乱,半个月前,楼内接连死了两个老人。”

“这是该处能量紊乱以来第一次出现命案,管理局不确定二者是否存在关系,所以派大家来进行探测,希望有所收获。”

见大家都点头应声后,江语情继续道:“管理局为大家聘请了一位当地的导游,现在她已经在车外等着了,大家今天可以跟她转转本地的集市,买些日常必需品,这次的任务时长可能会比较久。”

“住宿问题我们已经提前安排好,这个导游在带着你们买完东西后,会领你们去的。”

姜厌把脸转向窗外,大巴不远处站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肤色被晒得黑里透红,她有些拘束地打量着大巴车。

姜厌收回眼,江语情最后叮嘱道:“长夏市的治安比较差,小混混和地痞流氓比较多,大家在执行任务时一定时刻注意安全。”

江语情说完了,姜厌摁开了耳坠上的直播器,跟在双胞胎身后下了车。

她刚拿到自己的行李箱,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响。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姜厌转过头,看到了以面贴地的虞人晚。

她的脸拱在地上,但腿还拖在大巴的台阶上,鸟笼子滚出四五米远,乌鸦在里面安详地躺着,表情上颇有点荣辱不惊的意思。

沈欢欢想上前帮忙,但被她拒绝了。

虞人晚用手肘撑着地,用袖子蹭干净脸上沾上的灰,慢慢爬了起来。

“你们先走吧,我在后面跟着。”

她戴着帽沿巨大的帽子站在几人五米远外,整个人的状态就像只被晒死的蔫巴鱼。

导游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自我介绍道:“我叫孙妞,我带你们转转。”

林鑫九这次倒是没有态度恶劣地先行一步,他不咸不淡地抱胸冷哼了声,意思是也要逛集市买些日用品。

孙妞的视线扫过戴着墨镜口罩棒球帽的双胞胎,还有跟个女巫似的把全身上下都遮得密不透风的虞人晚,她觉得这群人太奇怪了,奇怪到她已经开始后悔接这个单子。

沈笑笑催促道:“孙姐姐?”

孙妞连忙应了声,听着沈笑笑甜丝丝的声音她安稳了不少,想着那笔格外丰厚的报酬,她还是带众人逛了起来。

现在是下午五点,天色有些暗了,集市的各个小摊位陆陆续续吆喝起来,开始降价出售。

孙妞对自己的工作很尽职尽责,她像所有导游都会做的那样,给大家介绍起这个集市的历史由来。

“这地方以前归属于长夏区床垫厂,二十年前的事儿了。”

她指了指集市宽敞的四周:“这里是专门用来堆放床垫的仓库群,后来床垫厂倒闭了,仓库被拆了,床垫厂的员工没了收入就过来摆摊卖东西,政府那边觉得这样也挺好,就每年收收管理费,把这里改造成了集市。”

“你们租的房子就在集市外两百米远,那块以前就是给床垫厂员工住的,一个旧厂房,这么多年也没拆,不过里面的住户剩的不多了,都是些岁数大念旧的。”

几人应声点了点头。

集市里卖什么的都有,锅碗瓢盆,绿植多肉,蔬菜水果,还有二三十块钱一件的t恤,应有尽有。

大家伙逛了一路,手里都陆陆续续拎了不少东西,除了虞人晚。

她本来在某个水果摊前停了半分钟,结果两个挑水果的客人忽然当着她的面吵了起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虞人晚被一个苹果砸中面部,现在两个鼻孔都在流血。

虞人晚一边走一边往鼻子里塞卫生纸,垂头丧气的,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因为下意识的蜷缩,矮了一大截。

沈笑笑小声吐槽:“这倒霉程度也太令人发指了。”

沈欢欢有些不忍:“她这一天受伤好几次了。”

但因为虞人晚很抗拒别人靠近她,双胞胎也没有强行上前帮助。

到了七点,天彻底暗了下来。

孙妞这会儿也带着众人逛完了所有摊位,因为有她这个本地人镇场,这些小摊贩完全没占到几人的便宜,所有东西都是以最低价买到的。

她把几人往集市外带:“都买完了吧,买完咱们现在就去旧厂房。”

集市与旧厂房之间隔着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口摆了一个摊位,好几个老年人围在旁边,说说笑笑的,很是热闹。

路过巷口时,姜厌往摊位看了一眼。

这个摊位是卖床垫的,几个垫子堆在一起放在地上,外层的一圈塑料纸沾了些泥,但垫子很新也很干净,有个推三轮来的老头正兴高采烈地摸着垫子。

姜厌下意识放慢了步子,听清了几人的对话。

“这垫子就是最近特有名的那个福如东海牌磁疗垫吧?”老头叹了好几口气,“你们这地可真不好找,我在集市里转了好几圈嘞!”

围观的几个老人扇着蒲扇,“弄那么好的地角干嘛,本来就供不应求,就给有缘的。”

老头爱不释手道:“这垫子真那么神?摸起来弹性真不错哈。”

“那可不?可好睡了,我们几个都是来给垫子免费推广的!”

有个老人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我老伴儿说我老年斑淡了不少呢,我这才睡了这垫子一个月,要是再睡睡岂不是比我女儿的脸还细了?”

“哎我也是,我之前一睡觉就手脚冰凉,睡了这个床后,是手脚也暖和了,身体也健康了,我女儿看见我都说我年轻了好几岁!”

“你们都没我厉害,我前阵子半夜老咳嗽,去医院查说可能是肺癌,都是群庸医,就是想让我住院花钱!哎你猜怎么着,我儿子给我买了这个磁疗垫后,我咳嗽突然就好了,一睡睡到大天亮,身体倍儿棒,省了住院钱喽!”

老头本来就想买,这下更是到了不买不行的地步,脸上的褶子笑成一团:“那我也买,我也这岁数了,健康长寿就是子孙福啊——这垫子怎么卖啊?”

用过床垫的老人伸出手,对他比了个“四”。

“四千?”老头倒抽了口凉气。

老人摇头,笑呵呵道:“是四百毫升。”

“献血免费送床垫,床垫主人做慈善,垫子都是免费送的!”

“咱们这岁数也超献血年龄了,让小辈去献,你拿着他的献血证来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