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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类在修炼成妖后,便只需饮用山泉水生存,它们可以吃食物,但只喜欢吃干净的食物,山泉水对他们而言是可以当饭的,正是因为如此,许多鹤妖长期脱离人类,甚至从未接触过人类,山川湖泽洗涤了它们的灵魂,让它们善意且神性。

对它们而言,伤害他人比杀了自己还难以接受。

这就是鹤妖。

而小嫁衣妖呢?

何清浮认真回想她与小嫁衣妖的相处,发现她也是有妖性存在的,比如对人命的漠视,她曾给小女孩讲过民间大盗屠杀整个村落的故事,当时小女孩表情平平,不停打哈欠,听得都快睡着了。

但她又有正常情绪。

比如被欺负了会立刻欺负回去,会装听不懂,会生闷气,还会欲扬先抑地说话,很能为自己争取利益。

这些情绪几乎与人类一致。

综上种种,何清浮对小嫁衣妖的情况作了总结:

她是一个有正常情绪的妖。

她难以共情人类,无法理解人类的某些做法,但当人类明白她的脑回路后,反而会理解她的做法。

比如何清浮现在就很能理解小嫁衣,能抓住她时不时的生闷气行为,也能推测出她每次冷着小脸时都在想什么——

早上冷着小脸是因为做噩梦床还硬,中午冷着小脸是因为菜里的香菜味太浓,晚上冷着小脸是因为她去晚了且没有带新家具和烤玉米。

再比如今晚,小嫁衣妖想给自己取名字,但听到陈熙鹤说名字要娘亲取时,忽然就要睡觉了。

何清浮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取名字这件事责任太大了,何清浮只要一想到以后会面临的纠结,就不知道如何维持这段关系,她被架在了抉择的分界线上,只能过一天是一天。

思及此,何清浮深深叹了口气。

她起身走到桌子前,拿出日记本,分析自己的思路。

【我不准备把这一切告诉小嫁衣,既然她不问,我就不去解释她为什么只能待在地宫。】

【她既听话又不听话的,强制要求她不能做什么,反而会适得其反,而且我又能说什么呢?说我可以让你变得更强,问她可不可以和鹤妖一起去某个深山老林找条龙脉躲藏千年,整日吃野果喝河水,让她以后帮帮人类吗?】

【这简直就像是我仗着对方年纪小,在对方还没有成熟的判断力之前,在挟恩图报,而且我对她有什么恩呢,没有的。】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做,我还没想好。】

写完了,何清浮忽然有些坐立不安,她在床上躺了会儿后,又起身前往地宫。

地宫的大门内,陈熙鹤正在和小女孩聊天。

两人对话的声音很小。

“你以前去过很多地方吗?”这是陈熙鹤的声音。

“还行吧,”小女孩的声音懒洋洋的,“我最近总是做梦,想起来了一点。”

“一千年前吧,有个家族的长女要嫁给一个小国君主,那家人找了很多材料把我做出来了。”

“我记得我最初身上的花纹就是那个长女绣的,可绣好后,她却一直在哭,还用剪刀戳我的内衬。”

“后来战乱我落到好几个人的手里,有的地方习俗很古怪,觉得年代越久的嫁衣越好,于是就把我抢过去,修修补补,修成新的继续用。”

“可每次穿上我的人都不开心,”小女孩沉吟道,“应该是不开心,毕竟她们总是哭。”

“还有人穿着我去偷偷见别人,但不是她要嫁的人。”

小女孩说:“我就这样被换来换去的,几国打仗的时候,我还被存放在山洞里,被雨水泡得烦死了,不过那个山洞里有朵小花开得很漂亮。”

陈熙鹤:“漂亮的小花?”

女孩点头:“嗯,粉色的,它快被雨水打折了,哭哭啼啼的,但是那天我们互相打了招呼。”

陈熙鹤轻声问她:“你们都聊了什么?”

小女孩托住腮帮,认真回忆起来。

片刻,她缓缓道:“它说自己是被逃难的人种在这里的,莫名其妙有了神识,至于为什么有了神识,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它想去找那个人类,报答对方给它生命的恩情,可是它很弱小,马上就要被雨打死了。”

“它当时一定很无助。”陈熙鹤的声音有些难过。

可小女孩否定了这句话。

“它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会儿用红线给它织出了一把伞,支在它的头顶上,它开心地不停唱歌。”

“不过雨实在太大了,我的伞被雨水打折了,小野花就死了。”

陈熙鹤惊讶起来:“你那时就能动用妖力了吗?”

小女孩点头:“有过一阵,只能用一点点,不过很快我的本体就破了,反正它破来破去的,很少有好的时候,我的神识也时有时无。”

“中间有好几百年的空白期,再次有神识就是两年前了。”

陈熙鹤又问她:“你为什么要给小花撑伞?”

小女孩不想说话了。

她给自己拉上被子,开始推陈熙鹤:“你也太烦了,我本来以为父妃是可以给我煮没有香菜汤的人类。”

陈熙鹤笑起来:“我可以学啊,没有香菜汤,我以后会学的。”

小女孩对这句话很满意。

她大度地说:“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好了。”

“因为它哭得我头疼,我只好给它撑伞了。”

陈熙鹤笑得很好看,他点点头,把女孩身上的被子边角给压平。

何清浮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个竟然很温馨的场景。

陈熙鹤的脸上简直要冒圣光,明明看上去只有二十余岁,但怎么看都觉得很慈祥。

何清浮轻叹一口气。

她走到女孩的旁边,弯下腰,凑到她的耳边。

“以后叫姜餍好不好?”

“餍饱,餍服,餍禄,什么都很好,什么都能有。”

小女孩倏地睁开眼睛。

她开始谈条件:“不要,太难写了。”

“我最多,”她比划了一下,“写一半。”

何清浮失笑:“也好。”

她捏了捏小姜厌的脸蛋,继续道:“那朵小花转世了。”

“不过它现在是姜国的镇国桃树,性子很吵闹,你还想跟它玩吗?”

小姜厌想了想,认真点头:

“勉强可以。”

“先弄来,太吵就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