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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砚北说完“谈恋爱”, 云织在他臂弯里不安地动了动,身上盖着的大衣稍稍滑落,露出高烧下泛红的脖颈,干涩唇间发出一点难受的气音。

他手指紧扣着她手臂和腿弯, 安抚地向里压, 力气不轻不重, 莫名让人听话,病中没意识的人乖下来,遵循身体本能,往他微凉的皮肤上贴, 彻底没了彼此间的界限,跟他离得更近。

这等于完美佐证了两个人的亲密关系。

秦砚北没心情再跟方简解释, 低声警告他:“云织脸皮薄,现在不敢在人前对我表现得太直白, 你知道就行了, 不用找她乱问乱说,言语注意分寸。”

方简愣愣听着, 还没从惊天消息里缓过来, 目送秦砚北抱着云织上楼,男人背影高大挺拔, 怀里的女孩子头小脸小,微晃的腿纤细匀长,两个人身高体型差鲜明,竟然很配。

……不是,现在这个算不上重点。

方简快步跟着上楼, 忍不住追问一句:“砚北, 你动真格的?不管多少理由, 她毕竟是秦震安排过来的人,你就能彻底放心?不介意吗?”

按秦砚北的性格,再有兴趣的东西一旦出现瑕疵,都不可能再入眼,何况是身边朝夕相处的人。

云织怀着目的接近他,他却能不在乎,对她用上“恋爱”这么郑重的字眼儿。

秦砚北用最后的那点耐心看了方简一眼:“介意?照她这么扭扭捏捏的,要不是秦震拿筹码威胁上她,她等哪天才能有胆子来见我。”

“暗恋再多年有什么用,”他垂眸盯着云织湿漉漉的眼睫,略带不满地淡嗤,“追人都不敢,还得靠别人逼,没点出息。”

方简越听越心惊,直到秦砚北走上二楼,送云织进房间,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才惴惴地吸了口气。

秦砚北的心理状况并不好,尤其近两年,持续地走下坡路,发作不稳定的时候越来越多,连药物都在失效,他天天为了秦砚北的病情寝食难安,生怕他哪天出点什么事,情况会失控。

这几天眼见着秦砚北有好转,抑郁和躁狂的症状,以及秦家其他医生口中的所谓妄想都没出现,他还以为秦砚北找到什么方法能自控。

结果方法的确是有了,却是紧密系在一个人身上。

他不知道这时候的心动算不算好事。

恋爱当然没问题,只是一旦这个能牵动情绪的人出现点什么偏差,系着的那根弦断了,那秦砚北岂不是要万劫不复。

方简回到书房取医药箱,进云织卧室给她打退烧针,刚迈进去就清晰感觉到秦砚北冰凉的打量。

他了然,这位阎王病得不轻,私有领地意识强烈,刚恋爱就占有欲过激了,连其他人靠近云织的床边都看不惯。

他举手保证:“等打了针,确定你女朋友没事我就出去。”

“女朋友”的称呼似乎取悦到了太子爷,他疏冷地收回视线,给云织掖了掖被角。

针打好了之后,方简又调了点药稀释,让秦砚北给云织喂下去。

他亲眼看着以往目中无人的太子爷这会儿并不熟练地揽着人喂药,眉宇间虽然烦得不加遮掩,但动作里没有任何一下怠慢,给她擦嘴角也没用纸巾,直接用手指,等弄干净,他才抽空打理自己。

……所以他居然是嫌弃纸巾太硬,才不往云织脸上用的?!

方简一直在瞳孔地震,等云织安稳躺平,房间里只剩绵缓的呼吸,他终于找到机会说正事:“不过砚北,你接受云织除了感情这方面之外,其他也有好处,秦震应该是掌握消息的,最近行事越来越高调,秦氏几次签约仪式都是他代劳的,现在集团董事会有些人态度已经松动了,看样子要倒向他。”

秦砚北坐在云织床头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她发梢,低淡冷笑:“还没到时候,让他继续折腾,至于董事会里对他示好的那些——”

他懒懒抬了下眼,语气稀松平常,说的话却毫无余地:“一个不留。”

方简熟悉他的作风,不意外,何况这本来就是秦砚北的目的。

他知趣地从房间退出去,离开南山院,秦砚北没管他,目不转睛瞥着云织那双碍眼的小脏手,起身去浴室想接点热水,发现家里根本就没盆。

他皱眉,进书房拿了个古董宽口圆肚花瓶,反复清洗干净才接了半瓶水,回来拿毛巾给云织擦手。

啧。

这手怎么长的,有没有骨头,一捏就要断了是吧。

太子爷耐着性子把云织干净的手塞进被窝,毛巾用古董花瓶洗了,又去替她擦脸。

……太软,软得人心烦。

用点力指尖就陷进去,像在故意欺负蹂.躏她。

他骨子里潜藏的破坏欲隐隐开始升腾,不受控地回忆起那晚吮.咬她的触感,想让她皮肤发红,可怜地含泪,无措地哀求他放过,但真要去下手,他又拧着眉迟迟不前。

云织意识昏沉,像掉进火海里,浑身烧得滚烫,狼狈到无处可躲的时候,有人带着湿润的凉意反复触碰她,她暂时得救,依赖地朝那个来源靠过去。

就如同当年那场爆炸引起的大火,她深陷中间,到处都是烈焰和浓烟,什么都看不清楚,也找不到方向,火焰燎到衣服,鼻腔里卷进窒息的烟尘,濒死的关头,似乎也有这么一只手凶暴地夹起她,带她冲出包围,重新恢复呼吸。

她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声音也没听过,却在这场半真半假的梦里莫名觉得熟悉。

曾经也有一个人像他,做事不由分说,又不肯让他当面见到。

她中学期间因为严重的应激障碍短暂失去过视听能力,被扔给奶奶,奶奶带着她回桐县去休养,可她反应激烈,不能见人,不能正常生活,从早到晚抱着腿蜷在奶奶家老房子后院的一间小砖房里,大门紧闭,完全封闭外界。

眼睛看不清楚,耳朵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听到的都是扭曲杂音,不能辨别正常的光线和说话,引起连锁症状,食物也不能下咽,几乎到了重度厌食的地步,自闭一样锁住自己。

直到某天,她不知道是白天或者晚上,砖房屋顶的小天窗被人从外面掀开。

一颗桐县后山长的小桃子,只有拇指大小,从上至下坠下来,轻轻打在她的肩膀上。

起初她听不到那个人说话的声音,耳中全是嗡嗡模糊的一片,眼前也勾勒不出轮廓,恍惚能分辨出一点光影。

他应该是跳上屋顶的,手劲儿很大,准头也好,次次都能轻而易举用桃子碰到她。

她那时对恶意极其敏感,在他那里,明明这么逗弄的动作,却一丝一毫也没能找到黑暗面,他不厌其烦地把桃子扔下来,总共十一个,被她抗拒地胡乱挥开,都滚到床下去。

隔天他又来,还是给她扔桃子,一模一样的十一个,她又丢,丢得多了,有些藏在角落奶奶没发现,就在分分秒秒里飘出清淡香甜,刺激她的感官。

到第七天,或者更久,她精疲力尽地缩在角落,又一次被天窗掉下来的桃子打中,这次刚刚好,掉在她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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