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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织是普通家庭长大, 不太能想象所谓家宴到底是什么规模。

但想到秦家的门第和可以带“女伴”,应该排场不小。

她怕自己万一做错什么给秦砚北丢脸,试妆试到深夜筋疲力尽后,还是坚持给唐遥发了个微信, 准备临场恶补一下这些高门大院的知识。

唐遥本来困得神志不清, 一看到姐妹发来的内容, 当时就清醒过来,亢奋地给她打了个电话:“织织,什么情况,我才几天没问你, 进展就快成这样,太子爷这是要带你回家了?!”

云织近期对这类话题的敏感度超标, 一听连唐遥都这么说,更觉得欲哭无泪:“你怎么也瞎说, 别开这种玩笑了。”

“看来还有别人也说了?”唐遥知道云织禁不住逗, 咳了咳,尽量正经, “其实不用在意, 秦砚北那种身份本身就很容易惹遐想,何况是我们织织这样的大美人站在他旁边, 要是没人议论就奇怪了,清者自清就行。”

云织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觉得随着关系加深,好像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给秦砚北惹非议,她发愁地垂下头埋进被子里, 闷声问:“家宴你了解吗, 都需要准备什么。”

唐遥说:“我有个发小是秦家一个旁支的女朋友, 听她说过,到端午中秋这种比较重要的节日,秦家会办家宴,本家旁支都会去,以能参加为荣,普通女友带不过去,一般真正定下来的才能领进门。”

她自从确定云织在秦砚北这里没危险后,就总忍不住打趣:“明天晚上是小年夜,秦家这顿家宴肯定比平常更正式,所以我刚刚才说,太子爷这是正经八百要带你回家嘛。”

云织生气也凶不起来,嗓子因为哑反而更软了点,不自觉模仿起太子爷对她的口吻:“唐遥你是不是想死,你明知道他是行动不方便,让我过去照顾跑腿的。”

唐遥没争辩,笑着哄她几句,安抚说:“没事,别紧张,就当参加个普通活动,像这种场合,你只要穿得美美的艳压全场,做好自己就够了。”

“不过……”唐遥又问,“明天毕竟是小年夜,今年你也不用回家陪爸妈吗?”

云织愣了愣,过了几秒慢慢说:“不用,他们忙。”

翻来覆去到半夜云织才睡着,隔天早早就醒了,被晚上未知的家宴牵扯着,她这一整天做什么都定不下心。

到下午她终于镇定下来,不管什么场合,她只要少说少看,跟在秦砚北身边把他照顾好,别让秦家长辈因为她挑出秦砚北的错处就行。

家宴晚上七点开始,司机六点半到南山院来接秦砚北,云织从下午四点开始就没闲着,造型团队今天带着人和全套装备过来的,妆就化了一个多小时,加上换礼服吹头发,五点四十的时候勉强结束。

云织觉得她作为一个小跟班,这么搞未免兴师动众了,但毕竟是秦砚北的安排,她不好提出什么异议,只是全程都在提醒造型团队小点声,不要打扰楼上的人。

她也没搞懂,为什么明知下午家里会吵,秦砚北还是会选择留下来在书房工作。

等造型团队收拾好东西离开,云织不太适应地提着裙摆站起身,就感觉到二楼有道熟悉的视线落下来,她不自觉抬头,正对上秦砚北淡淡俯视的黑瞳。

云织第一次化这么精细的妆,温柔精致里透出以前少见的韶艳,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秦砚北笑了一下,问他:“看起来还行吗?”

秦砚北在栏杆边居高临下看她,手在无人知晓的遮挡下握紧轮椅扶手,衬衫领口的阴影,恰到好处掩饰住轻微滑动的喉结。

她身上的裙子是他选的,黑色丝绒,上身线条贴合,裙摆长到小腿,衬得女孩子肤色像名贵白釉,长发高盘,露出纤长脖颈,首饰点缀得简洁但足够价值,完全臣服于她五官气质,丝毫不会喧宾夺主。

她爱穿棉布或者针织,从来没这样打扮过,现在亭亭站在那,他甚至压不住心底陡然窜上来的那种莫名燥意,不想带她去见任何人。

偏偏她还很知道自己的美,这会儿抬着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耀武扬威问他看起来行不行。

呵,不就是存心想让他夸。

哪那么容易。

秦砚北冷声说:“……还行。”

云织深知,对于太子爷来说,还行基本等于满分了,她这才放下心,不禁朝他笑得更灿烂点。

秦砚北又被她钓到,燥得隐隐生出怒意。

还勾他!有完没完!真格的一点不动,就会来这种若即若离的!

爱她是不可能的,她痴心妄想也要有个限度,其他条件还可以实现。

他倒是等着看,今晚家宴结束后,他满足了她这么多要求,她会给他多少像样的回报。

这女人虽然手段多,样子反应还是青涩的,也不知道吻技什么样,要是咬到他,就别想再来第二次。

秦砚北沉沉瞥着她,敛下眼帘,绷起唇角。

-

晚上六点五十,车开进秦家祖宅的大门,车道一路往里延伸,在两侧错落的树影间转过两个弯,渐渐靠近灯火通明的主屋前厅。

云织盯着车窗外,下意识屏息,有些瞬间错觉自己穿越,从正常生活的现代回到古式大宅,深冬里的庭院流水植株似乎不受天气影响,鲜活有致,单从前厅门廊往里望望,就能看到几重院落在夜色里层层深入,探不到底。

车门打开后,云织很有自觉地先一步下去,帮司机去放轮椅,但司机手脚麻利,根本没让她沾,笑着说:“云小姐,这不是你该干的。”

云织想跟他解释“我就是来干这个的”,敞开的车门里,太子爷低淡的声音就响起:“云织,你今天的任务是我。”

云织懂了,轮椅不重要,她得过去扶他。

等秦砚北从车里换到轮椅上,云织见他西装衣襟因为动作有点折角,俯下身帮他整理好,随后推着轮椅往宅子里面走。

秦砚北背对着她,眼底暗暗掀起波澜。

时隔这么多天,她总算又肯来碰他了。

这女人大概早就忍不住了吧。

为了被承认,为了得到爱,她还真是舍得下狠心,憋得住。

云织推着轮椅进入前厅门廊,一开始还奇怪怎么这么安静,问了秦砚北才知道只有本家子孙才能走这条路,其他的旁支都是走侧门。

靠近前厅的时候,秦砚北抬了抬手:“你先去厅里,今天小年,我回本家要先跟他们到祠堂走个形式,你等我回来一起进去。”

云织难得听到太子爷一口气讲这么多没有阴阳怪气的话,忙点头答应,旁边随时待命的助理马上过来,接了云织的班推过轮椅。

云织就不解了,助理这不是照顾挺周到的,非让她来干嘛。

她只敢想,哪敢真问,目送秦砚北离开之后松了口气,挺直脊背又往前走了一段,转过弯,就看见前厅里面光线明澈,摆设好了餐点台,有几个人已经在里面。

云织谁也不认识,进去后就安安静静靠在窗边,随手拿杯气泡水免得尴尬,等着秦砚北。

她刚抿了一小口,就感觉到有打量的目光时不时定在她脸上,她本能地看了一眼,斜对面有两个年轻女人在审视她,靠在一起小声说话,目光一直绕着她转。

云织不明所以,有点不自在,看了看周围,这附近只有她们三个,其他人都在远处。

这个前厅应该只是一个临时休息接待的区域,正门侧门都能通过来,而真正来赴宴的秦家家眷们,都已经穿过这里,进入里面的主厅了。

“啊我想起来了——”

其中一道女声忽然没压住音量,云织听见了。

“她好像是青大美院的,还是院花,我学校隔壁,有一次活动见过,我说怎么眼熟。”

后面的音量又低了,云织也不怎么想听,垂下眼当做不知道,反正她在学校里一直都有话题,已经习惯被人观察议论。

但两个女生见她不吭声,反而开始有恃无恐,说话也不再那么避讳。

“我还当谁家深居简出的千金我没见过,搞半天就是个穷学生。”

“倒也不穷,人家画画挺厉害的。”

“哦,搞艺术的,弄个文艺人设呗,再不穷,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勾上秦家今天这顿饭吧。”

“那倒是,不知道她跟谁来的。”

“还能谁啊,就那几个连次桌都够不上的玩咖呗,不然秦家哪个正经孙辈能带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回来,等着丢人现眼当笑柄?”

“八成是了,毕竟连你和我都得在这儿等着,不能随便往里进,她的情况只会更惨。”

两个女人处境差不多,都家境很好,也算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没受过委屈,找个秦家旁支的男朋友,今天硬是跟过来,结果主厅都进不去,只能在这儿等,说什么秦家规矩多,长辈没认可的不方便出现在家宴上。

俩人其实事先都知道,就是不信邪想来碰运气,现在又掉脸又憋屈,还舍不得走,怕错过机会,这会儿一见云织,邪火就往上冒,有种终于见到食物链底层的幸灾乐祸感。

漂亮有什么用,一个学生而已,到这种家庭只能给人踩。

“哎,你叫什么啊,跟谁的,”其中一个抬着下巴叫云织,“反正都只能待在这儿,聊聊呗。”

“不用藏着掖着,你今天看见这排场,应该也很明白吧,不管你跟谁,都只是跟而已,”另一个微笑,“家庭差得不太多的,都进不去这门,像你这样,自己什么位置不是挺清楚吗,我要是你就马上走,何必留这儿等人白眼呢。”

看这样子,不过是被人耍着玩玩的金丝雀而已,以秦家那几个玩咖的恶劣,指不定哪天就甩了。

云织皱眉,捏了捏杯子,大概弄懂了状况,平静说:“我今天过来有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何况,既然劝我走,你们怎么不走呢?”

两个女人被她文文静静地戳中痛处,变了脸色,语气也难听了,握着酒杯,高跟鞋铿锵作响,就往云织跟前去。

云织站直身体,抿紧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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