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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那眼睛瞬间就亮了,可还是看了眼爷爷,见爷爷点头才敢接,“谢谢夏姑姑。”

“这时代真是变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老头儿有些感慨。

不过听说要办第一届交流会,他还是很高兴的,笑起来,连因为削瘦而格外多些的皱纹里都透着愉悦,“那你们可得赶紧办,要是办晚了,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师父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办了,等您过了两百岁再说。”夏芍故作严肃。

老头儿一听立马像以前一样瞪她,“等我过了两百岁,你见谁活过两百岁?”

“您活一个,不就有了?”夏芍说着自己也笑了,“再说我还准备办第二届、第四届呢。”

“那我可得多吃半碗饭,等着看你的第二届、第四届。”

苏书记这边给了回复,市商业局那边的确没着急办这个交流会,过了中秋才把消息放出去。

省里照例派了人下来考察,来的照例是秦一嫂,“快退休了,过来站好最后一班岗。”

机关单位退休晚,要是在工厂,她这个年纪已经退休了。当初机制饼干班那些人就退得只剩一个小唐,两人时隔十几年又在这种情况下相见,只觉时光荏苒。

十一月份,省里有通知下来,将交流会定在了次年的五月一。

叶大勇皱眉,“是不是晚了点?”

“是有点晚。”夏芍说,“不过日子比较有意义,又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彼时她已经当了两个多月的车间主任,陈寄北下那批木料也早就到了。做好的木桶整齐地堆在院子里,占据了夏母之前用来种菜的角落,以后估计还会占据更多。

“这个院子还是小了。”夏芍觉得家里根本放不下。

陈寄北也知道,“等明年,我看看能不能弄块地方。”

等第一年,他第一件事却是向单位申请了停薪留职。

消息传出去,全土产哗然,这已经是他做出的第一次惊人之举了。

第一次他放弃了技术工的高工资,调岗去了销售科,算是调成了,赚的提成比工资还高,这次呢?

停薪留职单位可就不给发钱了,甚至每个月还要倒给单位钱。就连停薪留职这个概念都是刚有的,很多人听都没听说过。

旁人跟夏芍提起,总不免让夏芍劝劝他,叫他别冲动,他在销售科干得多好啊。

夏芍只是笑,“没事,我不是还上班呢。”

大家一想也是,陈寄北不上班,家里不还有一个车间主任,还有房子,怎么也饿不着他。这有个能干的媳妇儿就是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上班也可以不上班。

然后又都开始劝夏芍,叫她别太惯着陈寄北,哪有大老爷们不上班的。

“这下好,你真成吃软饭的了。”回到家,夏芍笑着和陈寄北说起此事。

陈寄北正在记账,闻言头也没抬,“那不是正好。”算完合上笔记本,将笔夹进去,才支了肘淡淡撩眸看她,声音低到不可闻,“正好在家给你侍寝。”

话是用气声说的,夏芍敢保证绝没有第一个人听见,但还是下意识四下看了眼。

“没事,他俩作业还没写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陈寄北道。

夏芍就忍不住捏了下男人的脸,“一天天看着正经,说话一点不正经。”

陈寄北任着她捏,等她捏够了,才说:“地方我找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夏芍知道他说的是腌菜的场地,“等我休班的,这两天厂里又上了新东西,我得盯着点。”

等夏芍休班,院里的木桶早被抬走了。

陈寄北租的是江城的老棉织厂,六几年就因为经营不善黄了,工人全转去了其他工厂,厂房就空了下来。厂区不大,还带个院子,刚好可以用来晒山菜。

因为荒废了太久,房屋已经很旧了,门窗全都透风。

陈寄北只收拾出了其中一排平房,先将做好的木桶放了进去,“这边不能没人看,我请了何叔。”

何叔年纪大了,瓦匠的活肯定干不了了,又没有退休金,看个大门倒的确合适。

两人正说着,陈寄北订的大缸来了,一共十个,全都是直径一米的。比食品厂用来装糖浆那种能装个一千四五百斤的肯定要小,装个二四百斤山菜也够了。

缸是夏芍给的钱,光这十个就花了五百多。

这还是便宜的,食品厂那种特大号一百六一个,五百多只能买俩。

晚上回去算账,夏芍都有些庆幸,“还好这半年又收了二百多房租,不然都不够二千了。”

这生意果然不是谁都能做的,菜还没收呢,他们前前后后已经花出去一千多了。好在不管桶还是缸,都可以反复使用,明年就算要买,也不用买这么多了。

一切准备就绪,四月底,江城周边开始薅山菜了。

何婶儿、金美云她妈甚至孙清她妈,陈寄北发动了所有人脉,专门在常薅山菜的几个山头下山路上等着收。这样不用背着东西去土产公司的收购点,很多人直接就卖了。

反正价格差不多,能少跑一趟,谁愿意多跑那一趟。

收完陈寄北会租了车过去拉,按照收购量,给几人结当天的工钱。

何婶儿这辈子就没上过班,晚上回家直嚷嚷累,嚷嚷完,第一天又数着钱收菜去了。

厂房那边则是雇的临时工,每天一毛五,比家属服务队的工资高多了。虽然用的人不多,用的时间也不长,但通过熟人把消息往外一传,没几天人就齐了。

陈寄北这边第一批山菜进了缸,夏芍那边的第一届交流学习大会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大概吃过一次亏,这回省城食品厂没再自视甚高,一收到消息就报了名。不止他们,上次没来的几个厂全报名了,包括五城食品厂,十一家食品厂一家没少。

去年才退下去的车光喜拿着夏芍递给他的名单,“这回师父解气了。”

可不是解气了,上一届那么多厂没来,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瞧不起人。

夏芍笑着喝了口水,“我想把师父请回来,作为建厂元老出席这次交流会,你看怎么样?”

“作为建厂元老出席交流会?”车光喜一愣。

夏芍点头,“糕点车间就是师父一手建起来的,别人没有资格,他也有这个资格。而且上次人没来全,我看他挺失望的,这回请他回来看看,也让他乐呵乐呵。”

那时候老罗就已经准备退了,人没来全,老头儿的确挺失望的。

车光喜半晌无言,将名单还给了夏芍,“你这个徒弟,师父没白教。”

“我这个徒弟没白教吧?”

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老罗忍不住跟身边的温广山说。

听说能作为建厂元老来参加这次的交流会,老头儿特地去理了个发,还把自己的毛料中山装穿上了。胸前别着个名牌,上书“特邀嘉宾”,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因为主办方是糕点车间,温广山也收到了邀请,闻言笑着点头,“没白教,就你的徒弟最有出息。”

“那是,我当初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评书里咋说的来着?天赋异禀,骨骼清奇。”

见夏芍要上台讲话,老罗赶紧收了声,目含笑意落在自己最骄傲的徒弟身上。

下面十几个厂二四十号人,又有谁的目光不落在夏芍身上。尤其是那几个年龄大的,参加过上一次交流会的,完全没想到一转眼,夏芍就又成为了车间主任。

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痕迹,只沉淀下愈发从容的气度。

她只要一开口,甚至都不用刻意强调纪律,下面便会下意识噤声,变得无比安静。

等暂停下来休息,准备正式开始学习了,老罗才找到五城食品厂的人,,“常金顺这些年还好吧?”

说是师徒情分到此为止,真见到了人,还是没忍住打听了下。

没想到对方竟然愣了下,“常金顺是谁?”

“就你们厂糕点车间的,长脸,个子不算高,平时挺爱笑,今年差不多该退休了。”

“我们车间没有叫常金顺的,姓常的都没有。”

老罗皱眉,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姓常的都没有?他十多年前就调去你们厂了。”

“你等我找人问问。”

那人跑去跟同伴说了几句,不多会儿两个人一起过来。

他那同伴显然年纪大一些,“厂里以前是有个叫常金顺的,一开始在糕点车间,没升上去,又走后门转去了销售科。不过他这人太贪,把一坛红方兑上水,装成两坛退给厂里,说是人家退的货,卖货的钱全自己吞了,吞了得有上千。那啥时期被人发现,抓去蹲了几年,又送到沟里改造去了。”

哪怕知道这个徒弟心术不正,老罗也没想到他吃了教训不仅没改邪归正,反而变本加厉。

他胆子是有多大,竟然敢用这种方式糊弄厂里,把厂里的货钱都贪了,还贪了上千……

好半晌,老罗才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心里到底没之前那么高兴了。

温广山正要说点什么劝劝他,车间一个负责接待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叫夏芍:“夏主任!”

一面说,一面难掩喜色,让出身后一个二十来岁、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青年。

“夏主任,这位是《全省日报》的记者,来采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