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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情禁咒在沈溪山的脖子上下了七年时间, 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发出令他无比疼痛的灼热。

他在一瞬的惊慌之中没控制好力道,一把将宋小河推得栽倒在地上。

后脖子处的“禁”字越发血红,产生的痛楚让沈溪山都有些难以忍受, 他拧着眉将掌心覆上去, 立即就感觉到掌心一片灼烧。

这是青璃上仙亲自给他下的断情禁咒, 那么多年来, 这个禁咒一直安安静静, 不曾有过任何知觉。

先前的两次发热他也没当回事, 只是没想到如今却迸发了如此剧烈的痛楚。

沈溪山的心跳得厉害, 他比谁都明白这个禁咒触发意味着什么。

宋小河倒了之后,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沈溪山的目光落上去,很快又被转移了注意力。

难不成是他方才在慌张之下的力道太大, 伤了宋小河?

还是毒果的作用消失, 她昏过去了?

沈溪山刚想动身去查看,却见宋小河忽然又默默地爬起来, 一声不吭地来到他身边,动作相当熟稔地抱住沈溪山的肩颈, 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整个人像窝在他怀中一样。

她的表情有一种被拒绝的委屈, 沈溪山看在眼里,下意识停了推拒的动作, 一动不动, 任由她贴近。

宋小河不再闹腾了, 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然后没了动静。

她的身体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度,贴着沈溪山肩膀, 胸膛,腿侧。

呼出的气息全落在他的颈窝处,又痒又烫。

沈溪山坐着不动,清心咒念了一遍又一遍,后颈的痛仍未消减,有愈演愈烈之势。

但他的面容已经平静下来,双眸中的情绪逐渐趋于冷静。

山洞中的空寂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有风吹进洞中发出的微小声响,剩下的,就是萦绕在沈溪山耳边的呼吸声。

宋小河的静,在他心头上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心绪杂乱间,沈溪山越是想稳住心绪,脑海中就越是浮现出宋小河的身影。

他起初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宋小河动心。

分明她聒噪吵闹,时而胆小时而不怕死,贪吃嗜睡,修炼也不算很勤快。

从未想过会被这样一个人破了道心。

只是念头闪过后,沈溪山又想起她抱着剑独自下山,她信誓旦旦地说要救他,她满心欢喜地说喜欢他。

她遇到危险时候的害怕,听到悲伤之事时落的泪,与旁人说话时的开怀大笑。

她在绝境之处以单薄之躯无畏向前,在不公之时勇敢站出来阻挡他人作恶。

所有画面在脑中一一翻过,她纯粹而澄澈,明媚多彩,是这天地间独一抹的浓烈颜色。

宋小河有时候像一颗易碎的晶石,玲珑剔透,珍贵脆弱。

有时候又坚韧得如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难以摧折。

不知什么时候就在沈溪山的心中落了芽儿,然后慢慢地生长。

他还未注意到,倒是让断情禁咒先发现了。

这一走神,时间就过了许久,宋小河在怀里一直没动静,沈溪山以为她睡着了。

于是缓缓歪头去看,却看见宋小河仍然睁着大大的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像是余光看到沈溪山的脑袋动了,她也跟着抬头看过来,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难以想象宋小河会有这么乖顺的时候,她睁着眼睛竟然一言不发地在他怀中靠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又看到了什么幻觉,亦或是心里在想些什么。

与沈溪山对上视线之后,她开缓慢开口,“小师弟,你怎么不给我扎头发?”

他看了一眼宋小河的发髻,虽然闹腾一番之后有了些许零碎的发,但还算完整,便轻声说道:“你的发髻好着呢,不用扎。”

宋小河起身,忽然就伸手将发髻扯散,小辫子也松开,将头发抓得乱七八糟,期待地看着沈溪山。

闹不明白她的用意,沈溪山随手一个法诀,就将宋小河的头发恢复了原样。

“你这是做什么?”沈溪山不动声色地问。

宋小河撇着嘴,一脸失落的样子,却也不吵不闹,又重新靠在沈溪山的肩头。

沈溪山看着她的发,一抬手,只见从长长的辫子擦过,很快又放下。

她轻轻蹭了一下,柔软的发丝在沈溪山脖子上留下细细密密的痒,他伸手推了宋小河一下,却又很快被她缠上来。

沈溪山修无情十多年,从不懂何为情爱,所以到了这个关头,狂乱的心跳才会让他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宋小河的柔软将他的心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无孔不入,然后将他困死。

沈溪山彻底沉静下来,伸手覆在宋小河的眼睛上,佯装凶道:“快点睡觉,否则我就把你丢在这。”

宋小河没说话,眼睫毛扫过他的手掌,然后闭上了眼,果真听话地睡去。

待她呼吸平稳后,沈溪山这才抬起左手,看见了摘果子时被树叶划伤的伤口。

灯光昏暗,映在沈溪山淡然的眉眼和宋小河安宁的睡颜上,山洞寂静无声。沈溪山动作轻缓地将伤口包扎,然后将头靠在山壁上,感受着后颈阵阵热意,睁着眼睛坐到了天亮。

天际有了第一抹光,视线变得清明,宋小河便在这时悠悠转醒。

她像是睡得极好,醒来之后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躺在地毯上,旁边放着一盏提灯。

她慌张地坐起来,寻找沈溪山的身影,却见山洞中空无一人。

宋小河记得昨日她吃了果子之后就能动了,只不过没多久,她就开始脑袋眩晕,然后出现了很多怪异的梦。

梦中她成为天字级猎师,又与师父一同被仙盟赶走,沿街乞讨。

有人抢她的地,还抢她的饼。

后来梦中就全是沈溪山了。

她梦到自己牙疼,让小师弟帮忙拔牙,还梦到自己抱着他亲了一口,当然,这并不算稀奇的梦,宋小河之前也做过类似的梦境。

只是可能是因为毒果的作用,这次的梦境出乎意料的真实。

她摸了摸后脑勺,隐隐有些痛,像是摔在地上留下的。

她一边嘀咕一边爬起来,心说沈溪山应该不会丢下她自己跑吧?

慌慌张张往洞外走时,正迎面撞上了沈溪山。

两人目光一对,同时停住。

沈溪山一夜没睡,挨到天蒙蒙亮时才把宋小河放到毯子上,出了山洞在周围转了一圈。

乍一见到宋小河,原本已经平静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

宋小河看起来像是完全清醒无事了,睡眠充足之后,她的精神也格外好。

见到沈溪山后,她一个上前要去拉他的手,“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自己走了呢?”

沈溪山低头看她,说:“我去周围看了看,找出路。”

经过一晚上的平复,他的情绪已逐渐平静,只是心绪太过纷杂让他无法再维持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宋小河将他的眉眼仔细瞧瞧,并未看出什么端倪,便道:“那我们快找出口离开这里吧,免得耽误正事。”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忘记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道:“沈猎师,你……”

沈溪山以为她看出什么,心头一跳,强作镇定:“如何?”

“你的头发怎么放下来了?”宋小河问。

她分明记得沈溪山昨日的头发是束成高马尾,戴了根红玉簪。

今日再看,他改换小银冠将长发半绾,剩下一半垂下来,覆在肩头,虽更多了几分温润公子的模样,但远不如昨日意气。

宋小河更喜欢他昨日的发髻。

沈溪山眸光一转,若无其事道:“方才出去被藤蔓卷了发簪,索性就重新绾了发。”

宋小河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后不再追问。

两人将提灯带上,随后离开了山洞,继续往前走寻找出路。

要破解魔域有三种方法,一是找到魔域的出口,二是解开魔域展开的阵眼,三则是强力破坏魔域。

最后一个方法需要极其强大的力量,且若是失败极有可能会被魔域反噬,再引来域中所有魔物一同攻击,风险极大,不在选择之内。

沈溪山仍旧在前面开路,为避免宋小河再被一些奇怪的植物伤到,他开阔了开路的范围。

一路上他异常沉默,有时候宋小河说的话他都因为走神没注意。

灼烧了一夜的禁咒到晨曦时才慢慢消停,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知觉,但疼痛是真实存在过的,无法消弭。

昨夜的事宋小河看起来完全不记得,他该要如何应对?

无论如何也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沈猎师,沈猎师?”宋小河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走远的思绪拉回来,他转头问:“何事?”

“你看前面。”宋小河往前指了一下,说:“咱们好像走出来了。”

在密林之中行了一个时辰,两人总算是走出了满是杂草和茂盛树木的地方,视线的尽头处是一片平阔的土地,隐约能够看见房舍。

沈溪山敛神,认真看了看,道:“我们尚在魔域中,前方不知是什么地方,别放松警惕。”

宋小河点头。

二人朝着房舍而去,走到近处就发现那是一个看起来相当贫瘠荒芜的小村落,房舍大多都是茅草木屋,石房都甚少。

宋小河伸长脖子看了许久,没瞧见人影,疑问道:“这是被废弃的村落吗?”

沈溪山道:“有人,只不过在房中没出来。”

走到近处,村子比方才看见的还要贫穷,有的房屋甚至破破烂烂,像是一场稍大点的雷阵雨就能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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