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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儿, 关氏日益衰败,在洛阳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你是我们耗尽族中资源培养出来的最后一根苗子, 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你去了仙盟之后, 要多与沈溪山来往, 若是关氏能与沈氏结姻, 必能挽大厦之将倾, 成为我们关氏的救命稻草。”

“一定要用尽一切办法靠近他, 关氏的存亡, 全在你身上了,萱儿。”

关如萱十二岁来到仙盟,见到了人人赞誉的天才少年, 沈溪山。

他穿得一身雪白金衣, 墨黑的长发披在肩头,身量比同龄人高得多, 站在人群中颇为显眼。

尤其是眉间的那一颗红痣,让他在笑的时候, 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漂亮。

稚气未脱的沈溪山站在人群中, 仿佛谁都能轻易靠近他。

关如萱谨记临行前父亲的教诲, 主动接近沈溪山。

却不想仙盟中突然流传出沈溪山要修无情道的消息。

若他入了无情道,就意味着这一生不得沾染情爱, 自然就不能娶亲生子, 关氏的算盘彻底落空。

关如萱曾问沈溪山, “你若是修了无情道,也等同断了亲缘, 你舍得爹娘亲朋吗?”

沈溪山站在日光下,偏头看了她一眼, 眸中都是笑意,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比,“如何舍不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然后他站在仙盟大殿之前,指天立誓,与天道缔结契约,踏上了无情道。

自那以后,他的修为便是一骑绝尘,达到了空前绝后的成长速度,仙盟无一人能够追赶他的脚步,一跃成为仙盟之首。

很长一段时间,关如萱都以为沈溪山没有心。

没有心的人,如何会对别人动心?

他修了无情道之后,关家与关如萱的联系渐渐淡了,本家放弃了她。

表面上她是关氏风光无量的嫡女,实际连着几年她想要归家的信送回去,都被本家无情拒绝,只得自己在仙盟里孤零零地过年节。

后来本家再度给她传了信,几年未见的母亲也亲自来了仙盟,关如萱就知道自己又可以为本家尽力了。

父母老了,幼弟还未长大,关氏摇摇欲坠。

关如萱身为族中嫡女,理应为家族奉献,哪怕是生命。

进山之前,沈溪山站在她面前,语气轻快地问:“如若这次我进山,你们没能杀了我,关氏就会彻底溃散,你们想好怎么逃命了吗?”

关如萱佯装听不懂:“沈猎师言重。”

沈溪山双手抱臂,好整以暇道:“我大概猜到你们总是想破我的无情道是什么原因了,人界仙门林林总总,却从来都不是团结一心的,有些人念着大道天途,有些人却一心只为荣耀地位。”

“你们不在乎人界的气运会如何,只想着自己家族的兴衰存亡,所以你们太怕这天下第一人的荣耀出在江南沈家,于是夜以继日地琢磨着,要我如何跌下高台。”他嘴角挑了挑,笑容有些冰冷,“人心不古,这七千年来没有凡人飞升,又怎会全是天道之责?”

“就为了那些可笑的荣耀。”

关如萱心想,沈溪山根本不懂。

他出生在钟鸣鼎食的沈家,坐拥富足肥沃的江南,如今又正是沈家势头大盛之期,就算他是个天生的废柴,走在街上也会被人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沈少爷。

他根本不明白衰败的家族养活族人有多么艰辛,要遭受多少冷眼和践踏,要舍弃多少活生生的性命,做哪些血淋淋的取舍。

他不懂“荣耀”二字,能让多少族人过上安稳,甚至体面的生活。

世家们找上了关家,联合起来向关氏许诺,只要能破了沈溪山的无情道,让他再无飞升的可能,便会给关家提供源源不断的仙药灵石和大量的资源,完全可以让关氏从里到外活起来,而不是顶着虚假的繁荣壳子,在洛阳苦苦支撑。

牺牲沈溪山一人,就能救活全族,关如萱自然知道怎么做选择。

“家族的荣耀胜过一切。”

关如萱捏着一块玉简,喃喃着用双指凝光,往上面写字。

写完之后她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如此圆满皎洁,是六界之中,唯有人间才会出现的美景。

其后她动身,踏入了山林之中。

群鸟落于枝头,山里又恢复了宁静。

孟观行站在树下,手里握着一根玉简,上头出现一行字:已将人送达。

他收起玉简,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看去,在夜色中看见一双泛着幽幽绿芒的眼睛。

“咦?怎么是你?”

对方先发出了声音。

孟观行拿出提灯一照,就看见来人是苏暮临。

他露出个笑容,道:“看来苏师弟是在山中迷路了,怎么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我听见这边有动静。”苏暮临皱起眉头,显然对遇见的人是孟观行一事很不高兴,当即转身要走。

“苏师弟且慢。”孟观行唤住了他,几步追上去,说道:“既然你我在林中相遇,那便是缘分,不如结伴同行?”

“我不需要。”苏暮临拒绝。

孟观行道:“你别急着走,我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苏暮临本不感兴趣,但听了孟观行这话,总觉得别有深意。

他转头,本想问问孟观行看什么戏,却在提灯的照亮下,瞥见他脖子上隐隐出现一条红线似的血痕。

血痕出现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就变得有些刺目,横在脖子上,似乎绕成了一个圈。

“你脖子上是什么?”苏暮临奇怪地问。

孟观行一顿,赶忙用手覆上了脖子,随着掌中光芒轻闪,红痕瞬间被遮掩起来,他笑道:“胎记罢了,我平日里喜欢遮掩起来,但偶尔会忘记维持法术,让它又显露出来。”

苏暮临倒不关心他脖子上的是胎记还是什么,问道:“你方才说的好戏,是什么?”

孟观行意味深长一笑,“困兽之斗。”

苏暮临想去,但是又觉得孟观行不是什么好人,一时间有些犹豫。

他悄悄回头,往身后的漆黑林子里看了一眼,在树冠上寻找。

很快就找到一双与他一样的眼睛。

桑悦顶着一双雪白的狼耳坐在树枝上,眼眸泛着微光,冲他扬了扬下巴。

有姐姐在身边,他顿时安心不少,转头对孟观行说:“让我看看你的仙印。”

孟观行也相当爽快,直接撩开衣袖,将那青色的仙印给他看,道:“这下能相信我了吧?这几日我都与你在一起,有什么可怀疑的。”

苏暮临并不辩驳,道:“那你带路吧。”

孟观行笑了笑,提着灯往前走,说道:“这里地势变得快,你跟紧我,否则容易走丢。”

苏暮临哦一声,落了两步的距离跟在他后面,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箓,往空中一扔,被微风一卷,很快就消失在空中。

那张符箓飘啊飘,乘着风来到了宋小河的身边,在她身边绕了两圈,缓缓落在她面前。

宋小河的眼睛还是湿润着,眼圈红红的,手里攥着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的灵器,抬手接下了符箓。

入手的瞬间,符箓的最上方就飘出丝丝缕缕的黄色微芒,往一个方向延伸而去,像是给宋小河指路的东西。

这是苏暮临送来的引路符,进山之前两人就已经商议好,若是在山中走散,苏暮临就会给她传这张符,以便她寻人。

宋小河摩挲着灵器上的符箓咒文,捏着那张符纸慢慢站起身。

二十多年前,是梁檀来了此地,埋下的七个刻有符咒的灵器,将东西藏在了山里。

而这七个灵器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应该都是如她手中拿到的这个东西一样,里面有梁檀留下的信。

宋小河不仅要找到师父藏在山里的东西,还要找齐这七封信。

她捏着符箓动身,没走几步,钟浔元竟然又跟了上来。

“小河姑娘!”他几步跑到她边上,与他并肩而行,道:“方才山体迷阵启动,我竟丢了你的位置,幸好离得不远,我还能找来。”

“你当然能找来。”宋小河目不斜视道:“你在我身上放了什么东西?像狗一样,每回都能闻到味儿。”

钟浔元没想到她突然说话如此不客气,愣了一下,歪着头询问,“何出此言?”

宋小河不想再与他周旋,左手搭在腰间的木剑上,指尖轻轻抚摸着剑柄,问:“你脖子上那条红线,是我那一剑留下的伤口,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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