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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秋也拉起了木讷的卡西莫多,对想要上前的比埃尔·甘果瓦摆了摆手。

“你先走吧,我要和他单独谈一谈。”

“我不能在吗?”

“不能。”

麻生秋也拒绝了比埃尔·甘果瓦的围观,遵从直觉,选择相信卡西莫多。

如果这个人是卡西莫多。

如果这个人与法国超越者维克多·雨果有直接关联。

【我愿意相信他!】

【我愿意相信维克多·雨果的人品!】

店铺的门关上,巴黎人发出轰然的讨论声,叽叽喳喳地说着爱斯梅拉达变成男性的事情,有不少性取向正常的男性满脸痛苦,不亚于梦中情人的幻灭。

当然,还有男人压低声音地说道:“男的……也不是不行啊……”

这回轮到女性们兴奋了。

“爱斯梅拉达是男的?”

“我听见了,那声音分明是男性的嗓音!”

“他伪装得太好了,腰比我都细,上帝啊,你太宠爱东方人了。”

“我发誓我以后是他的爱慕者……”

在这些讨论声中,比埃尔·甘果瓦如同一个异性绝缘体,没有一个女性会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超过五秒钟。比埃尔·甘果瓦的嘴角弧度下滑,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男性,比不过爱斯梅拉达受欢迎很正常,但是被无视……绝对是世界的恶意啊!

比埃尔·甘果瓦脱离男性们黏腻的目光,绕去了店铺的后门。

去喂羊了。

那头小山羊挺可爱的。

……

店铺里的光线昏暗,麻生秋也与卡西莫多提前点燃了烛火。

卡西莫多的脸在烛光下好似独眼的海盗,然而仅有的眼睛躲躲闪闪,隐有自卑和痛苦,显然是被他之前冷落他的行为伤害到了。

麻生秋也惭愧了。

自己终究是一个凡人,无法尽善尽美,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前,他迁怒于卡西莫多,认为对方是虚假的人,浑然忘记了一年来累积的感情。

这一点上,他还不如原著真心对待卡西莫多的爱斯梅拉达。

麻生秋也对他弯腰,“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卡西莫多腾得一下让开,火急火燎地摇头。

麻生秋也说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有很多缺点,太过于情绪化了,很多事情先考虑自己的利益,忽略了别人是否会因此受伤。只是,我发誓我对你的善意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益想法,直到现在——依旧如此。”

卡西莫多长得奇形怪状的脸上有笑容“挤了”出来。

丑陋的,纯净的,是信赖的目光。

他深刻的信任着自己。

麻生秋也在他的眼神下被注入了勇气,与他同笑,克制住了对残缺世界的不安,郑重地说道:“虽然无法去意大利有一点可惜,但是能够见到你,是我的运气,我会永远记住你这样独特的朋友。”

麻生秋也找来了两张凳子,摆好后,一副促膝长谈的准备。

“卡西莫多,我想要跟你讲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卡西莫多点头。

“在讲故事之前,卡西莫多能告诉我,你离开巴黎圣母院后开心吗?”麻生秋也问他,得到了卡西莫多沉闷地一声回应:“嗯。”卡西莫多看着麻生秋也的笑颜,不由自主地说出心底的话,“没有其他人在更好。”

麻生秋也知道他指的是谁,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别人心中女神的包袱。

“你是小心眼啊,卡西莫多!”

“我们都要有朋友的,一个人太孤独,两个人太无聊,活着就要认识更多的人,你不去和别人交心,怎么能知道对方是看不起你,还是在默默关心你!”

默默关心?

卡西莫多觉得没有第二个人关心自己了。

麻生秋也却说道:“比埃尔·甘果瓦也是你的朋友,一个比较坏的朋友。”

卡西莫多的脸色便秘,不予认同。

待笑得畅快之后,麻生秋也恢复了之前谈话的神情。

麻生秋也早就发现卡西莫多读唇语的能力极大的提高了,不用手势和文字交流,对方盯着自己的嘴唇就能读懂自己在说什么。

“我要讲的故事叫作《巴黎圣母院》,很巧吧,跟你的教堂一模一样。”

“故事的开端是在一四八二年的法国巴黎。”

“那天,一月六日,一个在历史上籍籍无名的日子,是巴黎的狂欢节……”

在麻生秋也把故事娓娓道来的期间,外面的喧嚣声变淡了、非议远离了他们。

承载着一年来的心血的店铺似乎与世隔绝。

唯有二人的温馨。

卡西莫多双眼茫然地听了一个特殊的故事,故事里有有圣母院畸形的敲钟人卡西莫多,有比埃尔·甘果瓦,有副主教克洛德·弗罗洛,有国王卫队长弗比斯……可是故事的女主角不是东方人,是一位心地善良、皮肤微黑的吉普赛舞女。

随着麻生秋也由浅入深,时刻注意口型表达的讲述下,卡西莫多渐渐入了神,情绪随着故事的波折起伏,在听见吉普赛舞女愿意给他喂水,却受到嘲笑的时候,他露出了怒容,在听见吉普赛舞女爱上英雄救美的花心骑士,他的脸上有着一丝纠结,又听见吉普赛舞女宁死也不屈服副主教的时候,他的脸上阴晴不定,低下了头,对养父的行为再次感到了唾弃。

故事的结局是副主教陷害了善良的吉普赛舞女,吉普赛舞女被绞死,敲钟人识破了副主教残忍如魔鬼的真面目,在悲痛之下将副主教从巴黎圣母院的教堂顶楼推下,第一次反抗了这个王权与神权至上的黑暗世界。

最终,敲钟人抱着吉普赛舞女的尸骨,两人在地窖的藏尸所里相拥而眠。

当有人把他与女尸分开的一霎那,尸骨化为了灰尘。

至死也不分别。

这是一个悲剧性的故事,没有人获得幸福,敲钟人、吉普赛舞女、副主教全部死了,活着的骑士娶了自己的未婚妻,落魄的诗人救走小羊,转行去写戏剧,在令人落泪的悲剧艺术上取得了杰出的成就。

凳子上,在看麻生秋也念故事的卡西莫多驼着背,身体颤抖起来。

卡西莫多重复着故事里的敲钟人绝望的话,低呼道:“天厌弃啊!人就只应该外表好看啊!”

敲钟人爱吉普赛舞女,吉普赛舞女一心一意爱着风流倜傥的骑士。敲钟人心中最美的少女投入骑士的怀抱,奉上了爱情,却遭到骑士的抛弃。

太可悲了。

麻生秋也握住了卡西莫多的双手,以他的手掌居然险些包裹不住。

他在努力传达勇气给卡西莫多,“不!外表不是最重要的——你打动世人的是灵魂与身体的残缺。我欣赏你,不是你多么可怜,是你被人们伤害仍然不憎恨世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在救别人的时候,也在救自己的灵魂!”

卡西莫多的眼中有泪光,即使是丑陋的野兽,也会对着河水舔舐脏了的毛发。

美丑,对于人类是何其的重要。

卡西莫多询问:“是身体的美丑重要,还是心灵的美丑重要?”

麻生秋也不假思索地回答:“心灵!”

卡西莫多哭了出来。

驼着背,含着胸,身体每一处都是畸形的男人哭得如同呜咽的怪物,只有看过《巴黎圣母院》的读者知道他是一个遍体鳞伤的人类。由于丑陋,卡西莫多遭遇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人们把怨气和恐惧发泄在他身上。

麻生秋也拥抱了自己可怜的朋友,这一刻,只愿对方一生安好。

“坚守住底线,保留了善良和勇气的人是最美丽的。”

“你值得被世界善待。”

巴黎圣母院被烧毁后,有人画了一张卡西莫多抱住巴黎圣母院的高塔痛哭流涕的画面,那里是卡西莫多的家,卡西莫多失去了家。

卡西莫多看不见他的正脸,在拥抱里失声,没有人给过他最简单的怀抱。

坚守住底线……

这便是世人的回馈,世人为他的善良给予的善意。

卡西莫多哽咽地问道:“黑暗与战争……过去了吗?”

麻生秋也以为他说的是小说里小规模的动乱,温柔地安抚道:“都过去了。”

“光明打败了黑暗,神权被王权压制,人民渴望的和平会在遥远的未来实现,法国会是福利制度最好的国家,不会再有像你这样饱受折磨的情况。”

“法国……法兰西……”

“嗯。”

“不用再打了……”

“嗯。”

“未来……真正的和平……是什么样的?”

“人人安居乐业,喜欢罢工,一周工作超过三十五个小时会抗议,从出生到死亡都会受到国家的保护,生活没有压力,生育率下降,每个人的脸上有着轻松的笑容,提起自己的国家就一脸自豪,不容许英国人贬低。”

麻生秋也想到法国的福利,用略带羡慕的口吻说出来。

一言一语,一个理想中的法国被勾勒了出来,可以让十五世纪的理想家们疯狂。

后院的羊圈里,比埃尔·甘果瓦停下喂羊的动作,手撑在围栏上,惊讶地去倾听外面的声音,巴黎就像是寂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房间里呜咽的哭声。

比埃尔·甘果瓦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被解开。

“轰”得一下,记忆流淌出来!

金发男人的身体晃了晃,蹙着眉,还未从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中回过神。

小羊懵懂地“咩”了一声。

整个中世纪的法国巴黎发生了变化。

所有人和物品变得虚幻起来,缺乏了真实感,泛起了水波的条纹。

房间里的麻生秋也同样愣神,顾不上卡西莫多看不见自己的口型,怎么读得懂自己的话的情况。他停下了安慰的话,被穿越成日本人后的记忆冲刷了大脑,遭到封锁的感情突然决堤,呼吸急促,充沛的爱情、友情、亲情填满了心中的空洞,不再孤独的幸福家庭固定住了他在此世生存的道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