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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春老老实实趴着,等着身体恢复。

但她身下的人也不知道是疼是怕,还是被她轻薄的羞恼,哆嗦得越来越厉害,呼吸也越发急了,宴春被他影响的也呼吸难以平复……

没几息的工夫,两个人俱是大汗淋漓。明明什么也没干,场面却莫名的不堪入目。

等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身下的人不怎么抖了,大概是认命了。

宴春也已经气喘得宛如拉了三天磨盘没停的野驴一样,终于她艰难地找回了身体的控制能力。

但是宴春依旧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生怕出了归真笼罩的边界,隐匿作用一失灵,下一瞬,她那好大师兄便要凭空出现把她抓回涤灵池。

宴春只是总算能把嘴唇从偷鱼郎烧红的脸蛋上面挪开了,小幅度地把手臂撑在身下人的脸侧,缓缓吸了一口气。

整理了下思绪,清了清嗓子,看着身下人说:“咳……嗯,我要说我刚才身体不受控制,你信吗?”

偷鱼郎面上的四象面具已然没了,之前又兵荒马乱,宴春到了这会儿,才顾得上低头看一眼被她压了半晌的身下人。

嚯。

了不得。

现在修真界这么难混?长成这样还用去偷鱼吗?

他长发散乱在枯叶之中,侧颈还有些许血痕,连嘴角都挂着半干的血迹。

但许是因为他之前戴着四象面具,那些外门弟子也没朝着他脸上招呼的缘故,他的脸上只有一点轻微擦伤,应是掉下深坑的时候不慎划的。

宴春几乎要由衷地叹出声,“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这偷鱼郎的样貌,便是在这修真界遍地俊男美女看不出年岁的老妖怪中间,也能称上一句清隽出尘。

鬓若刀裁,挺鼻丰唇,面若桃花……眼睛闭着看不见,但是眼型狭长,睫毛更是浓密如扇。

宴春打量的视线过于直白,身下之人双眸紧闭,扇羽一般的睫毛颤了颤,又偏开了一些头,就是不睁眼看她。

宴春只是欣赏美罢了,见他这么别扭,想了想又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我刚才身体真的失去了控制,我有病。”

这话没头没尾,说出来确实像是病得不清。

宴春正要再解释她为什么不能马上起身,便见身下之人睫毛又颤了颤,竟然慢慢把脸转了回来,点了下头。

“嗯?”宴春有些讶然:“你信我刚才是动不了?”

这一次偷鱼郎又慢慢点了下头。

宴春抿了下唇,眼中漫上了笑意,这偷鱼郎还挺有趣儿。

许是这次的笑带上了一点真心,再加上被迫活动了一场,眼中郁气散了不少,这般微微一弯,清澈清亮宛若悬月倾落,秋水送波。

只可惜这一副好颜色,做给了“瞎子”看,偷鱼郎这会儿的眼睛,比他之前被揍的时候紧闭的蚌壳嘴还要紧,竟是死活不睁。

宴春倒也不在意他不看她,只是又解释道:“我刚才确实不能动,而且不要你动,也不是要占你便宜,只是罩着你我的法器太小,若不慎出了法器笼罩范围,就要被人察觉到所在……毕竟你我如今都要逃命是不是?”

宴春看着偷鱼郎又闭着眼轻轻点了下头,身体因着宴春轻声细语地解释,慢慢放松下来,一副软绵绵糯叽叽任人说什么都应都信的样子,不由再次发笑。

“你怎么不睁眼?话也不说,莫不是刚才让那几个大马猴打得伤了内府?”

宴春说着便去伸手探脉,只是抓住了偷鱼郎的手腕,这才发现自己灵府开裂,修为倒退得厉害,方才一通折腾,还撞着了树,灵府裂痕加大灵气无以为继。

现在她就是个打水的竹篮子四面漏风,纵使在这灵气繁茂的灵山之中,也是难以凝聚灵气为己所用。莫说像从前一样以灵气探脉了,她现在绝不比身下挨了一顿臭揍的偷鱼郎好到哪里去。

宴春抓着人家的手腕,顿了顿又叹口气放下,说:“哎,我忘了自己也是个废物了。”

宴春这话说得满是自嘲,却并没有伤心。

这些年她在涤灵池底,从最开始的满心惊惧,到悲痛难忍,到发疯魔障,再到最后看清自己,甚至现在能对一切都看得淡然,其中心绪难为外人道。

反正宴春只觉得,要不是她灵府崩了,无法修炼,说不定这十一年她能把道心灵盾给琢磨出来。

“不过虽然我是个废物,但伤药我有很多。”宴春立刻松了偷鱼郎的手腕,转而到自己腰侧的储物袋里面摸。

她并不在意偷鱼郎只点头不开口也不睁眼,不觉得他无趣或者不知好歹。宴春在涤灵池底这些年,说出什么话都被当成疯话,到最后只能对着石头自言自语,习惯了。

她把伤药瓶子摸出来,手指捻了一粒,正要解释这是什么,一直不说话的偷鱼郎喉结滚动一下,竟然开口了。

他说:“你不是废物……”

他声音很低,不似他之前说“食用开智生灵有违天道”的执拗,低低缓缓响在宴春耳边不远处,让宴春想起了她那大师兄对着空山抚琴时,回荡在山中的琴音。

“我没事。”偷鱼郎依旧闭着眼睛,淡淡说:“这些伤于我,不算什么,你不用管我。”

宴春本就因为摸药瓶微微侧着头,因此他的声音打着卷的同这晚春的暖风朝她侧耳钻。

宴春只觉得耳朵里面痒了一下,然后撑着手臂,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把那对阴阳鱼藏哪了?”

宴春实在好奇。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和人这般正常谈论,从涤灵池醒来之后,她就急不可耐地将她在命魂镜之中看到的一切都一股脑的说了。

未来她的命数如何凄惨,门中掌门堕魔,衡珏派四分五裂……

但是没人相信。

连向来疼她爱她的母亲,也不肯相信她说的话,她说的越多,她的表情便越是悲伤。

只以为她是在说疯话求得关注,只会摸着她的头安慰她,一定会治好她。

宴春倒也能够理解母亲,毕竟命魂镜非茧魂境以上修士不可窥探,即便是大能修者,无不在窥过命魂镜之后,非死既疯,怎会是她一个灵府崩裂的小丫头片子能够看到的?

到最后无论宴春说什么,他们都是小心翼翼应下,以安抚她为主。只当她是灵府崩裂经年痛苦摧残了性情,不肯再好好听她说一句话,更遑论相信。

久而久之,宴春也不肯再好好说话,性情当真也乖戾起来。

像这偷鱼郎一样将她当成正常人说话的,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虽然他根本不看她,是有点怪,但是宴春觉得更怪的是她自己。

她凭空出现,刚才还干了那么多引人误会的事情,可这位到现在都被她压着的偷鱼郎,一句话也不曾问过她来历。

甚至还说她不是废物。

她说什么他都点头相信,还不是敷衍,宴春能感觉到他是真的信。

这让宴春对他越发好奇了,才会忍不住问了那对阴阳鱼的事情。

但她问出这句话,便代表她一直看着他挨揍的事儿,却根本没管。

宴春问完就盯着偷鱼郎看,好奇他怎么反应怎么说。然后她就看到偷鱼郎始终闭着的眼睫又是微微一颤,不问她怎么知道阴阳鱼的事情,直接回答道:“那鱼……在这处后山的一个水潭里。”

宴春眼睛又弯了下,她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露出这种鲜活笑意。

她表情奇异地又追问:“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之前那些人那么揍你你都不说,你告诉我,不怕我告诉他们去讨赏,再扭着你去刑罚殿受罚么?”

偷鱼郎侧颈发上缠了几片半黄的叶子,被风一吹,犹如枯叶蝶振翅,他喉结再度慢慢滚动,放缓了呼吸,似乎怕惊到栖落他身上的“蝴蝶”,又似每一个字都椎心泣血斟字酌句一般。

最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告诉你,不怕。”

“哦?为什么?”宴春本来兴致盎然,但是猛地想到了什么,连表情都阴沉下来了,问他:“难道你认识我?”

要是这偷鱼郎认识她,那他的举动也就不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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