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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蓉蓉后来知道了宁魂草的存在,还好生地感叹了一番,这玩意的作用堪比毒品。

还是那种不会成瘾对身体无害的。

所以她给南荣慎用了,用量还不小,用完了她才敢见他,于是南荣慎洗漱好了,被推着出屋,已经是来兰庭院的第三天。

他昏迷期间,什么都没有吃,只喝了一些兑过的灵脉水,现在饿得前心贴后背。

不过南荣慎早已经在魔兽领地那四个月,习惯了饥饿,因此醒过来之后,也并未主动提起吃东西。

一直到他被推着到了兰庭院院内的一棵树下,在石桌边看到了温蓉蓉,南荣慎也只是愣了一下,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情绪也没有什么起伏。

温蓉蓉脖子上的围巾终于摘了,喝了那么多的宁魂草汤药,别说南荣慎只是被魔气影响,就是一个真正的大魔坐在这里,它也会心平气和。

温蓉蓉突然从桌边猛地站起来,眼睛亮得}人,看着南荣慎片刻,嘿嘿嘿嘿笑起来,走到他身边全无芥蒂地拍了拍他肩膀,“你快吃早饭,我不陪你了,我去妖奴山庄!”

南荣慎看着她离开,看着她一溜烟地跑没影,淡定地吃东西,淡定地回屋,淡定地吃……吃药的时候他把宁魂草的那份给倒了。

然后到了晚上,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情绪,却一找回,就难受得厉害。

她居然不曾提退婚的事情,还为他那么细心地治疗。

可她以为他那是被魔气浸染了,所以给他下迷烟是怕他发疯,又给他喝了那么大剂量的宁魂草。

南荣慎嘴里有点犯苦,他想,难不成是除了宁魂草之外,她在草药里面还加了其他的东西了吗?

不然为什么这么苦。

这之后温蓉蓉突然两三天不见踪影,每天都由两个妖奴,定时送药送饭,伺候南荣慎泡灵脉,南荣慎的身体,居然真的肉眼可见开始变好。

但是南荣慎的情绪,却一直都宛如海潮,起起落落,具体根据温蓉蓉夜里什么时候回她自己的屋子睡觉,并且询问妖奴南荣慎一天的状况的时候,南荣慎的情绪最高昂凌乱。

他渐渐察觉出了自己的不对劲。

然后南荣慎也找到了一种解决办法,那就是他又开始喝宁魂草汤药了。

于是在一段时间之内,直到大婚前夕,温蓉蓉和南荣慎一直处于一种平和到像是比邻而居的两棵互不干扰的树一样,相处得十分守礼而客气。

温蓉蓉利用宁魂草研制了新的灵器,还为此同南荣元奚见了一面,专门商议了开始制作和第一批试用的人。

温蓉蓉忙起正经事来,总是格外地专注,毕竟就算是回了兰庭院,也别别扭扭的,每次看到南荣慎,温蓉蓉都觉得她整个人都要拧成麻花劲儿了。

尤其是南荣慎本来就有些阴郁,最近喝多了宁魂草,整个人坐在院子中,就像个游魂,温蓉蓉总怕太阳一烈,他就被晒得灰飞烟灭了。

于是在虚罗门山庄开始张灯结彩,宴请亲朋的宴席已经在大婚前流水地摆起来的时候,温蓉蓉把南荣慎的宁魂草给断了。

那也不能总喝,虽然医师是说对身体没有害处,可是温蓉蓉总觉得喝多了南荣慎要变成傻子。

于是南荣慎那糟心的情绪又回来了,每次看到进进出出忙活不停的妖奴们,就想到自己大婚将至。

大婚。

他这一辈子,从没想过他还会大婚。

可这大婚只是一场交易,他的新娘怕他怕得要给他喝宁魂草,才敢与他共处一室。

何其讽刺。

南荣慎宁魂草断顿了,他情绪更差,他觉得温蓉蓉肯定是厌恶透了他,才会想到用宁魂草剥离他情绪的办法。

她已经多天不曾与他同桌吃饭,甚至有两夜直接在妖奴山庄没有回来住。

她住在哪里?

她……

南荣慎咬着牙,手指紧紧抓着轮椅两侧,他觉得自己是真的邪魔入体,才会每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成婚前夜,虚罗门山庄里面已经宾客满座,德明宗也是一样,许许多多盘根错节的势力同盟,生意伙伴,甚至是来自其他三国宗门,专门赶来送贺礼参加酒宴的修士,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明天城中闹市也会在聚欢楼和其他几个大型的酒楼,设下流水宴席,宴请城中权贵百姓。

图东都城两大宗门的联姻,只要没有皇权掺和其中,是一件大好事儿,尤其为了造势,坊间关于温家大小姐和德明宗二公子的凄美爱情,已经编造成书,吟唱成曲了。

一曲待君归,唱不尽少女情肠对少年将军的爱慕与等待。

温蓉蓉不太能欣赏这世界的曲子,自己图新鲜听了一点,差点倒牙。

南荣慎今夜要先回德明宗,明日由温蓉蓉亲自接回来。

这世界也算是民风开放,虽然这个民风开放,针对的只是贵人,但是女子娶男子入赘这种事情,倒也屡见不鲜。

通常来说,若非纳夫侍,男子正式入赘一切从简。

大多男子入赘都因为女方家无兄长弟弟的情况偏多,入赘之后要随女方姓氏,生孩子亦不能以男子姓氏取名。

可是温蓉蓉光兄长就两个,又不是纳夫侍,而是真真正正的同南荣慎成婚,因此礼仪繁杂多样,温正玉亲自与南荣元奚商议过的,礼仪使用的是男女双方娶亲的仪式。

于是一样没少,温蓉蓉天没亮就先凤冠霞帔梳妆描红,弄好了敲锣打鼓先嫁进了德明宗。

再又由虚罗门的婚礼马车巡城三周,铺张浪费几乎快要赶上公主出嫁的红妆十里,当然了这满街的红锦遍地,乃是当今新皇秦安亲自下旨赐下。

于是温蓉蓉坐在马车里,头被满头的珠钗环佩压得快要抬不起,而她对面坐着的南荣慎,今日也是喜服加身,连面具都是黄金雕刻的。

南荣慎的喜服是南荣元奚准备的,软甲样式,双肩上满是华丽的黄金坠饰,又像是铠甲的甲鳞,十分的好看。

尤其是腰封处做了支撑,减轻了南荣慎坐着的腰部力量,南荣慎头上是以黄金和红玉镶嵌的发冠,高束在头顶,樱坠自头顶坠至身前,乃是细碎如蝉翼的金片和红珠,垂在脸颊两侧,落在肩头细碎作响。

好一副金尊玉贵,活像是帝王出巡。

面具和喜服还做了呼应,俱是金凤振翅,金红交加晃瞎人眼。

和南荣慎一比,温蓉蓉今日这一身虽然也十分奢华的喜服,就不太够别致,可见南荣元奚确确实实竭尽所能地在给南荣慎最体面的一切。

温蓉蓉本来是偷偷掀开盖头看车子行至哪里,还有多久到虚罗门呢。

结果看了端坐在马车后面的南荣慎,顿时有点挪不开眼。

他这个人,给温蓉蓉最深的印象,便是糙。

手掌粗粝,摸她一下脸蛋都能刮得生疼,眉目生得虽也深刻俊挺,却也不是那清秀之貌,而是含煞带厄的狂放。

身量更是壮如小山,长手长脚,能活活徒手捏死二境铁鳞虎鹫。

可是那样一个如一柄无坚不摧的长枪一般的人,现如今身量清瘦,哪怕肩头坠饰修饰了肩宽,也相较于从前清瘦太多。

而温蓉蓉更知道,他那垂落看不出任何异样的长袍之下,缺了一条本该精壮有力,能一脚将魔兽蹬得抬不起头的长腿。

马车微微晃动着,温蓉蓉看着南荣慎脸颊边上坠子,不断地砸在他的侧脸,虽然结合他这一身金尊玉贵的装扮,十分好看。

透着一股子又诡异却又华美的引人探究的美感。

可是温蓉蓉总觉得,南荣慎不该是这样。

他肯定不喜欢这样。

他本该是山中猛虎,本该是林中之王,他怎么能被俗气的“金笼”囚着,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再也无法返回林中。

再也无法肆意地奔跑跳跃,厮杀猎物呢?

温蓉蓉将盖头掀开,随着马车晃动的节奏,怔怔看他,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南荣慎的悲伤和抑郁。

若是她,她也很难振作。

因此她着魔一样地凑近南荣慎,手指勾住了南荣慎脸颊边上恼人的坠子,抬起来,挂在了他头顶横穿发冠的金簪之上。

南荣慎一直在紧绷,他无时无刻在观察着温蓉蓉,五感放大到了极致,她的一呼一吸都让他的气息跟着纷乱。

她凑近,他更是浑身要着火了一样。

她抬手勾起了他厌烦的垂珠,挂在了他的头顶,南荣慎慢慢抬头,看向了温蓉蓉。

两个人时隔这么多天,第一次双方都清醒着,在谁也没有喝那压抑情绪的宁魂草的状态下对视。

谁也看不懂对方眼中的情绪,不知道他们眼中的情绪几乎一模一样。

那两双眸子映着彼此的不能自制和迷茫,他们是一对儿不知情爱为何物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