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力文学geilizw.com

云姒是坐在贵妃榻上的,路元站在她身边和她闲聊,这一幕格外悠闲,悠闲得一点都不像奴才。

容昭仪这样想着,眉眼的嗔笑一点点寡淡下来。

外间处理政务,内里金屋藏娇?

云姒心中咯噔了一声,快速起身,路元怕她不稳,还扶了她一把,她和路元上前,恭敬地服身请安,声音都很小,生怕打扰到外面。

在二人身后,贵妃榻轻轻地摇晃了一下。

云姒心底不断懊恼,早知道会有这一幕,她怎么也不可能去坐那个贵妃榻。

她甚至有点埋怨谈垣初,他让她进来吃东西,怎么还让容昭仪来了?

路元觉得殿内气氛凝固,说不是尴尬还是紧张,他头都不敢抬一下,有点后悔,办完差事就该赶紧出去的,不然他也不会撞见这一幕。

路元心底不断祈祷,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事,这两位祖宗,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偏殿内安静了许久,容昭仪终于出声:

“原来你俩躲在这儿偷闲呢。”

她抬手轻掩唇,仿若一点都不在意刚才见到的一幕,但不得不说,云姒和路元都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容昭仪让她们起身,云姒和路元站起来,态度越发恭敬。

容昭仪上前,扫了一眼殿内的情况,她来过这偏殿不止一次两次,自然没什么好看的,她看的是贵妃榻旁的案桌,尤其是案桌上的那一碟没还吃完的樱桃。

她眸色不着痕迹地深了深。

长春宫都还没瞧见今年的樱桃,她今日却在这里看见了,被一个宫女悠闲自在地品尝着。

一碗米粥,一份茶点,和一碟樱桃。

要是让一些妃嫔瞧见,恐怕心底要嫉恨得滴血,多少不得宠的妃嫔压根没尝过樱桃是什么味。

她仿若视察一般,视线落在案桌上时,轻挑了下眉,然后看向云姒,她勾唇笑了下。

没做什么,但神态却是漫不经心、高高在上。

云姒轻颤了下眼睑,她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受,只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窘迫和羞臊涌上来,似乎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忽然见了光,只能将头狠狠垂下,任由人肆无忌惮地打量。

路元额头出了些冷汗,他和云姒站得很近,看得见云姒抿紧的唇瓣,有点发白,眉眼姣姣却生出点恹恹然。

其实云姒在养心殿的这段时间,御前的宫人都挺喜欢她的,生得这样容貌,却没有轻狂,做事认真,也从不端着架子,皇上会看上她,路元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但现在,路元却帮不了她。

毕竟容昭仪才是名正言顺的主子娘娘。

容昭仪寻位置坐了下来,经过贵妃榻时,她轻蹙了下细眉,最终被她忽略掉,她碰都没碰一下贵妃榻。

见状,路元赶紧上前把案桌上的狼藉收拾干净。

偏殿有糕点也有水果,路元退下给容昭仪奉茶,离开前,不着痕迹地朝云姒看了眼。

但云姒没抬头,容昭仪的宫人都在外面候着,云姒只能留在殿内伺候,容昭仪捻了一颗葡萄,她朝云姒看了眼,云姒当了这么久的宫人,当然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她上前,跪坐在容昭仪跟前,不等接过容昭仪手中的葡萄,忽然听见她轻嘶了一声。

云姒不解抬头,就见容昭仪的视线落在她的一双手上。

她意识到什么,轻抿唇:“是奴婢疏忽。”

云姒连忙站起身,借着殿内的水一点点擦净手,又重新跪在容昭仪跟前,容昭仪没为难她,仿若刚才也只是怕她的手不干净。

云姒接过葡萄,轻手轻脚地剥皮,小心翼翼地,不敢弄得脏乱。

等路元进来奉茶时,就见云姒低卑地跪着,一点点替葡萄剥皮,她手中不停,等容昭仪吃下后,还要伸手接过容昭仪吐下的籽。

其实在这宫人中是很常见的一幕。

但路元在云姒姐姐身上没见过,毕竟,皇上都不舍得让她伺候,所以,路元有点怔愣。

片刻后,路元回神,将茶水奉上。

路元忍不住道:“不如奴才来吧。”

他想替换云姒姐姐。

闻言,容昭仪勾唇轻笑了声,眉眼间情绪却是很淡,她说:“你哪有她仔细。”

看似是在夸云姒,却是拒绝了路元的提议。

路元看了眼容昭仪的神情,倏地噤声,不敢再说。

一盘葡萄有很多,摆了两三串,云姒只剥了一串不到,就觉得双手有点不听使唤,不慎挤破了几个葡萄,她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拿下一颗葡萄。

容昭仪不说话,她不敢停。

不知过了多久,云姒动作都有点僵硬,只是垂头麻木地剥着葡萄,剥了整整一盘,她指骨上都在染上了浅淡的紫色。

偏殿内的沙漏渐渐见底,容昭仪觑了眼时辰,终于出声:

“好了,停下吧。”

容昭仪起身,不紧不慢地说:“外面没有动静,想来皇上也忙完了,本宫也该出去了。”

她说着话,走出了偏殿,那一碟被剥好的葡萄被留在了原处。

云姒和路元都低头恭敬地送她离开,等殿内没了她的身影,路元才担忧地看向云姒,云姒扶着案桌站起来,她跪久了,有点站不稳,路元赶紧扶了她一把。

云姒垂眸看了眼葡萄,什么话都没说。

容昭仪其实没让云姒做什么,剥葡萄不是多累的活计,她只是把云姒当奴才一样使唤罢了。

让云姒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

云姒和路元出去时,容昭仪正挽着谈垣初,口中嗔着让谈垣初和她一起回长春宫用膳,道是来前就让人特意炖了汤。

她半边身子都依偎在谈垣初怀中,二人举止亲密无间。

路元隐晦地看了云姒一眼。

云姒轻垂眼睑,什么情绪都没有,甚至头都没抬,路元心底咂舌,但也松了口气,二人都是低眉顺眼的,规矩得不行。

谈垣初若无其事地看过来一眼,视线落在她袖中露出的一截指尖上,很快,谈垣初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有人备了銮驾,容昭仪拉着他出了御书房。

云姒和路元当然是跟上圣驾,一路到了长春宫,这还是云姒头一次来长春宫,当初长乐殿都让人觉得惊叹,长春宫自然不遑多让,青玉为砖,白玉为瓦,绒毯铺了一地,娇贵奢侈。

云姒只扫了一眼,就快速地收回视线。

在养心殿待久了,的确很难再生出感慨,虽然养心殿内不似这般雅致,瞧着简单,但随处的一件物品都贵重万分。

到长春宫时,许顺福也终于赶到了,云姒照常没进去伺候。

二人对视一眼,许顺福都习惯了她在后宫不进殿伺候,接替她进了内殿。

长春宫正在摆午膳,容昭仪和谈垣初坐在一起,同桌的还有小公主,她小小的一团,坐在位置上,都让人觉得心惊胆战的,嬷嬷一直守在后面,生怕她会后仰。

小公主今年不足三年,会说话却说得不是很清楚,词汇量也少,但也许是有人刻意教导过,她一口父皇叫得格外麻利。

此时,她坐在椅子上,不老实地身子乱扭,咿咿呀呀地不断喊:

“父皇!父皇!”

谈垣初按住她:“坐好。”

她听不懂,一头埋在了谈垣初怀中,胡乱地拱着,把谈垣初都逗笑了,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位公主,惯来都是娇宠着的,如今也不恼,眉眼浮着淡淡的笑。

容昭仪也在一旁笑,还要嗔怪:“臣妾就说,一回长春宫,皇上就一心都是玉儿,哪儿还记得臣妾。”

谈垣初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也不辩驳解释。

容昭仪被噎到,话是她说的,但皇上默认时,她又觉得闷得慌,她轻哼了声,转头看了眼殿内,这一看,她轻挑眉道:

“今日不是云姒姑娘跟着伺候的么,怎么不见人?”

谈垣初依旧逗着小公主玩,闻言,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他只是不紧不慢地问:

“你想让她伺候?”

容昭仪不着痕迹一顿,没听出皇上话中是什么意思,是不高兴了?

许顺福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

容昭仪隐晦地看了眼皇上,察觉到些许不对,最终她还是没点头,只是掩唇笑道:

“臣妾可不想,云姒姑娘生得这般风姿月貌,她若是进来,到时皇上恐怕就真的看不见臣妾了。”

殿内响着小公主的咿咿呀呀声,谈垣初逗了一会儿,松了手,嬷嬷赶紧将小公主重新抱回位置上。

对容昭仪的话,谈垣初只是淡淡抬头,觑了容昭仪一眼,他什么都没说,却是让容昭仪心底微沉。

容昭仪唇角的幅度抹平了些许。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就这么宝贝,提都不能提一下?

说到底,云姒也只是一个宫女,难道伺候她,还委屈云姒了不成?

容昭仪不愿去想皇上是什么意思,面上也没露出一点异样,若无其事地逗弄着小公主,时不时和皇上说话,殿内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直到谈垣初撂下木箸,淡淡道:

“御前有事,朕先走了。”

容昭仪瞧了眼时辰,午时都还没过,她亲自去了一趟御书房,而且今日还是小公主的生辰,皇上就只在长春宫待了半个时辰不到?

等圣驾消失在长春宫,容昭仪脸上的神情一点点冷了下去。

铜芸看得心惊胆战,吞吞吐吐:

“娘娘,也许皇上真的是在忙。”

容昭仪讽刺地轻扯唇:“忙?却是有时间心疼人。”

铜芸没听懂。

容昭仪却是想起她在御书房偏殿看见的那碟樱桃,装的满满一碟,他在外忙着处理政务,却舍不得女子挨一点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