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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眼中看不见她,她在宫中只能倚仗着德妃生存。

只是不知为何,不论刘御女怎么安慰自己,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演越烈。

很快,这种预感印证——

“觉得她是奴才,而你是主子,即使发错,也罪不至死?”

似乎察觉到她的心里想法,谈垣初淡淡地反问,但话中意思让刘御女心中蓦然咯噔了一声,她惊恐地抬头:“……皇上?”

谈垣初眼底冷淡,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声音漠然:

“刘氏谋害上位,夺位份,贬为庶人,既然这么喜欢行宫,就一辈子留在行宫吧!”

刘御女骤然抬头,难以置信:

“皇上——!”

她在家中时,听说过有人家儿女被送到庄子上,过的是什么日子,刘御女根本不愿多想。

如今皇上让她日后留在行宫,而且无名无分,只是一个庶人,行宫之人知道她惹了皇上的厌恶,会怎么对她?

刘御女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满脸惊恐,抓住谈垣初的衣摆,不断磕头求情:“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嫔妾知错了,嫔妾真的知错了,求您原谅嫔妾一次啊!”

谈垣初踢开她的手,许顺福让人把她拖走,刘御女被拖出去时,下意识地想要去求德妃娘娘,但在接触德妃视线时,她陡然理智回拢,话音全部被堵在喉间,蓦然,她浑身瘫软在地,不断哭着被拖出了殿内。

和春翠相比,刘御女起码留了一条性命,但众人却觉得这个惩罚才是让她们遍体生寒。

刘御女身份和她们相同,才越让她们能够代入,只消一想刘御女日后的处境,就忍不住打了寒颤。

在拖下去两个人后,殿内忽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噤若寒蝉,视线隐隐觑向殿内跪着的另外两个人。

云姒也垂首,什么话都没说,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哭哭啼啼地让谈垣初重罚二人。

但偏偏是她这么安静,让谈垣初不得不重视起这件事。

他清楚,她是在等,等着看他如何处理这件事,她差点丢了命,他会不会给她一个交代。

谈垣初扫过皱眉的容昭仪和一脸平静的德妃,眼神渐深:

“容昭仪谋害妃嫔,证据确凿,即日起,去封号,变为贵嫔。”

贵嫔?

众人不禁一阵哗然。

直接从正三品昭仪变成从四品贵嫔,掉了整整三个位份,最重要的是,四品可不再是一宫之主,而且,本朝的规矩,三品以下位份不得抚养皇嗣。

而且,众人隐晦地对视一眼,颇有点面面相觑。

贵嫔,只比婕妤低了一个位份。

说皇上给容昭仪的惩罚是无意为之,谁信呢?

云姒也轻颤了一下杏眸。

容昭仪蓦然抬头,难以置信:“皇上?!”

谈垣初和她对视,眼底神情没有一定波动,冷淡道:

“前有苏贵嫔小产一事,朕念你照顾皇嗣劳苦功高,不曾责备,你身处高位太久,失了平常心,该反省一下自己了。”

祁贵嫔不敢置信地摇头,失了平常心?要反省一下自己?

皇上就是这样看待她?

但这件事本就不是她的错!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祁贵嫔心底一阵刺痛,她鼻尖蓦然酸涩,眼泪忍不住地掉下来,皇上把她贬成贵嫔,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她该怎么办?

小公主又怎么办?

高位妃嫔只有那么几个,除去德妃和静妃,三品位份的妃嫔只剩下零星几个,都不怎么显眼,不过倚仗资历在宫中安然度日罢了。

祁贵嫔一直仗着膝下有小公主,颇有点肆意妄为,她心底清楚,皇上顾念小公主,轻易不会拿她怎么样。

但现在不同,皇上真的贬了她的位份,小公主怎么办?

会被谁抚养?

丢了位份,陡然意识到皇上对她容忍是有底线,不可能因着小公主一直纵容她,祁贵嫔终于感到了慌乱。

一旦小公主真的被送给别人抚养,她就真的再难翻盘了!

祁贵嫔还要求情,铜芸紧紧拉住她,冲她摇头。

云婕妤刚落水,恰是得皇上怜惜的时候,娘娘这个时候去求情,根本不可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皇上重视皇嗣,小公主就是娘娘翻盘的机会,不能把机会浪费在这里。

云姒视线不紧不慢地落在祁贵嫔身上,她呼吸稍浅,几乎一瞬间,她就意识到这是个拉下祁贵嫔的好时机。

谈垣初再看向德妃,他静了片刻。

众人有点疑惑,事情都已经有了定论,是祁贵嫔设计云婕妤落水,皇上还在考虑什么?

许久,谈垣初淡淡道:

“云婕妤在你办的宴会上出事,你难逃其咎。”

德妃没有替自己辩解。

谈垣初颔首:“带德妃下去。”

他只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变相禁足。

众人忍不住惊愕,却不敢有异议。

但众人也不得不意识到皇上真切地因云婕妤落水一事动了怒,否则不可能把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的德妃娘娘都关了禁闭。

所有牵扯到云婕妤落水一事的人都被处罚,见云婕妤面露疲倦,诸位妃嫔没敢多待,很快都退出了颂雅轩,颂雅轩内逐渐恢复安静。

秋媛端来安神药,云姒没有推辞,黛眉轻蹙,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秋媛退了出去,谈垣初轻抚云姒的后背,低声:

“还难受么?”

也不知他在问什么,是身体上的难受,还是情绪上的难受,或者两者都有。

云姒在他怀中轻轻摇头,声音有点含糊:

“您疼了她那么久,舍得让她难过?”

谈垣初:“朕若轻拿轻放,有人又要觉得朕偏心。”

总得有一个人难过,她受了委屈,难过的这个人怎么都不应该是她。

云姒瘪唇,否认:

“嫔妾才没有。”

谈垣初抬眼,不紧不慢:“朕也没说是你,你就这么爱不打自招?”

云姒恼得轻捶了他一下,只是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她今日的确筋疲力尽。

谈垣初察觉到什么,他轻拍着女子后背,低声:

“睡吧,朕陪着你。”

女子在他怀中挪了个位置,轻声软软地应他。

格外乖顺。

她说:“您也记得要喝点姜汤。”

她倒是有了点良心,还记得他也落了水。

谈垣初心下涌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垂首,唇贴上她的额头。

安神药起了作用,女子很快入睡,许久,谈垣初垂下视线看了一眼女子,才起身出了颂雅轩。

游廊下,许顺福见他出来,奉上一碗姜汤,谈垣初皱了下眉,本是不想喝的,但想起什么,他最终还是端起来一饮而尽。

谈垣初看见了秋媛,淡声嘱咐:

“照顾好她。”

秋媛无声地服身。

谈垣初这才转身离开,外间已经接近傍晚,树荫落下一片阴影,他踱步回了勤政殿,许顺福一路跟着他。

等进了勤政殿,谈垣初靠在椅子上,似有点疲倦地抬手按了按眉心。

许顺福低着头不敢说话。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许顺福也摸不清皇上现在的情绪,只能小心侍奉着。

半晌,安静的殿内响起谈垣初的声音:

“查出什么了?”

许顺福越发低了低头:“回皇上,奴才一直派人盯着宝相楼,没发现任何动静。”

宝相楼就是德妃在行宫的住处。

在皇上让人带德妃下去时,许顺福就立即了然,皇上是怀疑德妃娘娘了。

这也是自然,这件事瞧着是证据都指向容昭仪,但只要看看最大的得益者,就能猜到德妃绝对不干净。

尤其是容昭仪居然能够直接锁定德妃,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东西。

只是一来有皇长子在,二来没有证据证明德妃和这件事有关,纵使有怀疑,皇上也不能在颂雅轩时说什么。

许顺福偷看一眼皇上,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许久,谈垣初掀眼,语气中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朕记得疏儿今年满了六岁,应该是要搬入皇子所了。”

许顺福听出了他的意思,头都低了一点。

说到底,哪怕没有证据,皇上也是怀疑了德妃,毕竟这段时间宫内前前后后发生了不少事情,如果今日一事是德妃所为,那卢才人小产一事和德妃应该没脱不了干系。

谈垣初语气淡淡:“等回京后,这件事就该提上行程了。”

许顺福应声:

“奴才记住了,到时会提醒皇上的。”

许顺福刚要退下,却发现皇上情绪依旧淡淡,似乎还有话没说。

谈垣初垂眼,德妃为什么要害云姒?

人人都在水榭上,云姒落水也会很快被救上来,德妃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当初宫中的流言再一次浮现脑海,再加上今日这事,唯独能把云姒和水牵扯到一起的事情,只有当初卢才人落水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