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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媛往日平静的脸上也带着笑,意有所指道:

“奴婢恭喜娘娘得偿所愿。”

去坤宁宫请安前,她们主仆二人还就着能否搬进正殿一事进行讨论过,事实证明,所谓四品和三品之间的鸿沟,只要皇上有心,根本不会是个问题。

云姒看着这道圣旨,忽然下了一道吩咐:

“让人去御膳房吩咐一声,让他们多准备一些皇上爱吃的菜。”

秋媛一怔,意识到她话中含义,难免有些不确信:“皇上真的会来么?”

云姒被问得脸颊飘上一抹绯红,暖阳落在她身上,衬得她眉眼姣姣,她也说不清原因,但她就是觉得谈垣初会来。

秋媛见状,不再多问,心底打定注意,即使皇上不来,她去请也得将皇上请来。

难得娘娘心情这般好,她不想有任何事情破坏娘娘的好心情。

但秋媛明显多虑了。

她才扶着娘娘转身,准备进殿,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云姒若有所感地回眸,恰好撞上谈垣初的视线,她杏眸一亮,转身拎着裙摆向谈垣初跑去。

谈垣初接住她扑过来的身子,轻啧了声:

“你也不怕朕接不住你。”

云姒知道他在说什么,偏偏故意曲解,轻蹙着黛眉:“嫔妾有这么重么,您都快要接不住嫔妾了?”

话里话外,全然不信谈垣初会不接她。

谈垣初掐了一把她的腰肢,她惊呼一声,扭着身子要躲开,没能跑得掉,谈垣初根本没使劲,自然不担心她会疼,他轻呵道:

“你就庆幸你长了一张嘴吧。”

云姒和他一起进殿,闻言摇头,她抬起一双杏眸,眸底仿佛全是他:

“嫔妾应该庆幸的是,嫔妾遇见的皇上是您。”

谈垣初轻挑了下眉梢。

瞧瞧,她心情好时,就格外乖巧,一张嘴就恨不得能骗死个人。

他会喜欢她,也是一件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谁会不喜欢说话好听的人?

殿内香炉中燃着香,谈垣初一进来就闻见了,说不清是什么香,很淡却让人觉得清醒提神,云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看见了香炉,解释道:

“嫔妾今日醒来后,本是想要撤掉香炉的,但后来林太医说,有一些熏香对孕者前期也是有好处的,这是薄荷香,嫔妾闻着都不怎么觉得犯困了。”

谈垣初这才注意到她未施粉黛,脸颊上干干净净,只是她白皙,瞧不出什么差别来,一双杏眸也是如水洗净一般,她惯是个清醒聪慧的,不会在这些地方让自己跌跟头。

也或许是当初卢嫔因香膏小产,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谈垣初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女子,低声似透了点安抚:

“既然林太医让你留着,你留下便是。”

松福送来午膳,摆了琳琅一桌,从行宫回来后,谈垣初不是第一次陪云姒用膳,之前一直觉得是她坐车留下的后遗症,如今知道她是有孕,才越发清楚有孕一事对她来说不是没有影响。

她吃得很少。

她往日在养心殿时也总容易感染风寒,饮食一直都很是清淡,但如今,能让她动筷子的都是一些口味偏重的菜色。

即使如此,她也只是持起几下木箸,很快就放下了。

谈垣初跟着放下木箸,皱眉:

“这就吃饱了?”

云姒轻咳了一声,有点心虚地不敢和他对上视线。

见状,谈垣初轻眯了眯眼眸,他指向秋媛:“你来说,她怎么回事?”

云姒瞪圆了杏眸,转身就要拦住秋媛,被谈垣初按住,只能坐在凳子上动弹不得。

秋媛是分得清轻重的,她服了服身:

“娘娘才回来时的确是食欲不振,但后来奴婢发现娘娘只是对之前的饮食觉得不合口味。”

秋媛也是意外发现,但偏重口味的菜色会让人食欲大开,那两日娘娘总觉撑得慌,三两次后,娘娘就不乐意了,有意识地在这方面克制。

秋媛没有说得太明白,点到即止。

谈垣初要被气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子重?”

云姒偷偷抬头瞥他,小声:

“嫔妾知道。”

知道,她还故意节食?

谈垣初恼她这时还分不清轻重,有意让她长长记性,眉眼情绪格外冷淡。

殿内气氛陡然低了下来,沉闷得让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秋媛皱眉,她刚要跪地请罪,就被许顺福拉了一下,她不解地看向许顺福。

许顺福白了她一眼。

往日瞧着挺机灵的,这时候怎么就犯蠢了,皇上和娘娘之间的事,他们做奴才的插什么手?

这时候越是帮忙,反而越是容易添乱。

许顺福冲殿内宫人使了个眼色,拉着秋媛直接退出了内殿,给空间专门腾出来给二人。

殿内陷入一片安静。

须臾,谈垣初察觉身边传来些许动静,他掀起眼,就见女子持起木箸,将碗中夹满了菜,她低垂着头,一点点地连饭带菜往口中塞,囫囵吞枣般地咽下去。

谈垣初怀疑她根本没尝出什么味。

他蓦然觉得些许不是滋味儿。

怎么叫她吃点东西,让她弄得仿佛上刑场一样?

她好像情绪不对劲,谈垣初隐约听见她吸了吸鼻子的声音,他陡然皱起眉头,去拉女子,她没躲,只是木箸一松,饭菜落在了桌上。

啪嗒一声。

她头没抬,让人觉得有点心底闷得慌。

谈垣初直接起身,他携住女子下颌,迫使她抬起头,待看见女子杏眸有点湿红的时候,居然没觉得意外,反而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沉着声问:

“我让你吃东西,也是委屈你了?”

云姒轻咬了咬唇,瓮声瓮气:“……不是。”

话音落下,杏眸中的水雾也跟着狠狠掉下来,谈垣初浑身一僵,他松开她的下颌,替她擦掉脸上泪痕,意识到不对劲,他没恼,而是垂下视线,问她:

“你不委屈,为什么要哭?”

她哽咽了一声:“我不是不想吃饭。”

谈垣初等她的下文。

“嫔妾只是害怕……”

她埋着头,声音含糊地咽在喉咙间,藏着隐晦的害怕和不安:“一旦嫔妾变得不好看了,您不喜欢嫔妾了,嫔妾要怎么办?”

她说得不清不楚,谈垣初却是听懂了。

她觉得他只是喜欢她容貌,所以,即使在知晓有孕后,也在有意识地节制饮食,不敢有一丝懈怠。

谈垣初浑身僵在原处,从昨日得知她有孕后至今,心底一直隐隐存在的欢喜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针扎般的刺疼,苦闷而隐晦。

许久,他垂下视线,一点点替女子擦净脸上泪痕,声音浅淡:

“你怎知我喜欢你的就只有这些?”

话音甫落,谈垣初眼底渐深,叫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轻轻摩挲了指腹上沾染到的泪水。

他未必不清楚女子只是在做戏,想要搏得他疼惜,但她惯来聪慧,不会只说假话。

这话中只需要三分真,就足以让人觉得心底憋闷难受了。

而且,顺势而为的人又岂止女子一人。

她图位,他要人。

她再吝啬谨慎,也终究会有水滴石穿的一日。

说不清是谁预谋开始的这段关系中,总不能一直都是他独自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