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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左右, 云姒就住进了正殿,和盼雎殿相比,褚桉宫正殿大了将近一倍, 云姒看向御前送来的清单, 挑挑拣拣, 居然也琳琅地摆了一整个架子。

秋媛给香炉中添了香料, 知道这种东西容易被作手脚,秋媛向来都不会让第二人经手。

翌日不到辰时,云姒就被秋媛叫了起来,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人有点恹恹地:

“怎么了?”

秋媛脸色有些古怪, 她低声:“皇上给娘娘拨的嬷嬷到了。”

云姒蓦然清醒过来,她眨了眨杏眸,有点一头雾水,嬷嬷来了就来了, 秋媛怎么是这幅表情?她有点纳闷,坐直了些许身子:

“快派人请进来。”

须臾, 松福领着一个妇人装扮的嬷嬷进来,她上了岁数,面有沟壑皱纹, 却是瞧着很是干练, 板着脸是也格外严肃, 一进来, 就毕恭毕敬地云姒服下身:

“奴婢给修容娘娘请安。”

云姒见到她, 倏然惊愕地睁大了眼。

“曲嬷嬷, 怎么是您来了?”

由不得云姒不惊讶, 她认得曲嬷嬷, 或者这样说,她进宫时的规矩就是曲嬷嬷教导的,不止如此,连卢嫔那一届秀女入宫选秀时,也都是由曲嬷嬷教导宫中规矩的。

听闻她曾是和张嬷嬷一起伺候太后娘娘,后来又被指派去照顾皇上,再等皇上登基后,教导新入宫妃嫔规矩一事就被交给了她。

她虽是奴才,但在宫中的地位却是非常特殊,深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看重,云姒听说选秀时,有很多秀女自持身份,却是不敢对她不敬。

曲嬷嬷恭敬道:“承蒙皇上看重,让奴婢日后跟着修容娘娘,照看修容娘娘腹中皇嗣。”

云姒艰难地扯唇,她有所感地和秋媛对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些许隐晦的苦笑。

四目相视间,两人心底立即了然,彼此都是曲嬷嬷教导出来的。

得。

怪不得秋媛脸色古怪。

云姒心底呸了谈垣初一遍又一遍,他绝对是故意的!

这满宫的宫人,谁敢说自己对曲嬷嬷没有阴影?

有曲嬷嬷监督着,云姒觉得她之后半点不敢在膳食上马虎,但让云姒意外的是,她早膳只用了些许糕点时,曲嬷嬷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多加劝阻。

曲嬷嬷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

“娘娘,奴婢既然来了您宫中,便是您的奴才,只要您不是故意节食,想吃多少东西都该是由您自己决定。”

她若事事都管,那么她和娘娘到底谁才是主子?

她深知宫规,自不会做出越俎代庖的事。

云姒讶然,在她印象中,曲嬷嬷是个非常严厉的人,现在怎么这么好说话?

“教导秀女和宫人宫中规矩一事,是皇上和太后交代下来的任务,奴婢自是要全心全力地办好。”

至于宫人和新妃会不会对她有怨言,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曲嬷嬷几番解释,云姒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难免有点不好意思:

“是我片面揣测嬷嬷,还请嬷嬷不要放在心上。”

听见云姒的话,曲嬷嬷眼中闪过一抹讶然,她恭敬地服身:“娘娘言重。”

曲嬷嬷见过太多的人,她深知越是底层爬上去的人,越是容易被富贵迷了眼,从而得意忘形忘了曾经的小心谨慎,甚至为了和以往区别开来,处处都要彰显身份。

她有想过熙修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也听说过一些熙修容往日的事迹,总归不是个饶人的。

但真正接触下来,却觉得和她想象中有些区别。

在外强势对内却是软和,总要比只会窝里横来得要好。

曲嬷嬷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秋媛,她是知道秋媛的,在御前也算是宫女的领头人,偏偏愿意舍弃在御前的身份,从而跟着熙修容进了后宫。

由此可见,熙修容也是个会收买人心的。

曲嬷嬷在宫中多年,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个坏处,相反,懂得收买人心也能侧面印证出熙修容是个聪明人。

在这宫中,跟着个聪明的主子才能看见前路。

去请安时,云姒犹豫了一下,看向曲嬷嬷:“嬷嬷是跟着我一起去坤宁宫请安,还是留在褚桉宫中?”

曲嬷嬷摇头:

“奴婢老了,和娘娘同行或许会耽误娘娘时间,还是留在殿内替娘娘照看后方。”

云姒没有多劝,曲嬷嬷是谈垣初亲自派来的,她对曲嬷嬷还是信任的,至少这宫中唯一不会害她的人也就是谈垣初了。

如果谈垣初要害她,根本不需要假借人手。

今日请安很热闹,云姒到的时候,一堆人在恭喜孟修容,孟修容的位置又变了,坐到了昨日苏婕妤的位置,本朝以右为尊,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留给了云姒,按理说,苏婕妤该是要坐在云姒下首,但她没有。

她脸色冷凝地坐在了孟修容的下首。

可见她心底对云姒是有多抵触了。

云姒也压根不想和她坐在一起,她下首是赵婕妤,赵婕妤生着一张圆脸,笑起来格外恬静,但她也惯来低调和安分,位份已然不低,却是很少在请安时说话。

她一来,殿内就是一静,云姒都习惯了如此,一点都没停顿地落在了她的位置上,才落座,就听见赵婕妤的低声:

“还未恭喜修容娘娘升位之喜。”

云姒今日仍是未施粉黛,但秋媛精心替她挑选的衣裳很是衬她,让她从头发丝仿佛精致到了鞋面花纹,叫人移不开视线,闻言,她掩唇轻笑,眉眼间姣姣动人:

“怎么没有恭喜,昨日不是送过贺礼了么。”

赵婕妤惊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闷闷地应了声,没再说话。

云姒也没继续搭腔,她算是看出来,这宫中仅有的几位婕妤都是些沉闷的性子,她怀疑,谈垣初就是看她们安分守己,不会让他烦心,他才会给了她们高位。

某种程度上来说,云姒猜得一点都没错。

云姒有些意外的是,今日请安时,苏婕妤格外安静,哪怕冷着脸,但也有些安静得不像她。

自从德妃病重,苏婕妤总会在请安时和她呛声几句,有意和她争个高低出来。

云姒心底百无聊赖地想着,许是觉得她们位份不同了,不敢和她起争执了?

这个想法刚出,就被云姒否决了。

苏婕妤要是看得清形势,或者说她心底有忌惮这个词,当初她才进宫时,也不会沉不住气地和杨婕妤对上。

苏婕妤初进宫时也颇得恩宠,后来就是因为她不饶人的性子才会慢慢恩宠变淡,如今只仗着小产后的表现得了皇上一分怜惜罢了。

今日请安没什么大事,都是在恭喜她和孟修容晋升,云姒脸都要笑僵了。

皇后娘娘早早散了请安,云姒位份最高,却是没有起身,众人都知道她有时请安后会在坤宁宫留一段时间,见她不动,孟修容才起身带着众人服身离开。

云姒心底想着苏婕妤的反常,注意力不由得落在苏婕妤身上。

也因此,才会留意到苏婕妤在起身时朝她看过来的视线,和往日不同,她眼底冷然一片,没有因为她留在坤宁宫而露出不忿,云姒察觉些许不对劲,她不着痕迹地轻眯了眯眼眸。

坤宁宫逐渐恢复安静,皇后娘娘看向她:

“会看账本么?”

云姒被打断思绪,她回神,转头看向皇后娘娘,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

皇后示意她和自己进内殿,案桌上已经摆了一摞的账本,云姒见之讶然,皇后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依旧语气平缓:

“掌管宫权也是要会看账本的,你得知道宫中的支出数目是否准确,才能知道下面的人有没有借职位之便中饱私囊。”

云姒不得不确认,皇后娘娘是真的没有保留地在教她。

云姒生出疑惑,她们之间的合作是除掉德妃,如今德妃已经倒台,她们的合作也就自然而然地终止,她不懂皇后娘娘为何要尽心尽力地教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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