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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 燕鸿的后事也并未耽搁下。

既下旨要按国丧的规制厚葬,便是国礼。丧礼上的事无巨细,一切都得听从朝廷安排,燕家的人插不上话。

魏绎敕令, 调遣百名皇家工匠刻千尺金碑, 以垂燕鸿的千古之名, 还专从大启皇陵里为燕鸿挑了块风水宝地,就挨着先帝的坟墓而建。

这在外人看来自是无上荣耀, 天下百姓因此称许当今皇上是个重情宽厚之人, 肯不拘一节,破例让有功的臣子下葬皇陵。

唯独那几个燕鸿的旧部知晓他这么做的用意。

魏天啸坐上皇位后不久,便执意要大行封赏启丰军的兄弟, 最少便是从百户起封,这俨然与燕鸿的执政之道背道而驰。新朝初度,倾注了太多人的心血,经不起任何动荡, 故而燕鸿杀先帝而扶持其子登基,正是他所选的便捷之道。

可他毕竟下杀手谋害了先帝,杀死了共同开创大业的兄弟,这亦他多年来不敢与外人说的一块心结。

魏绎让燕鸿入土皇陵, 存心要让他在地底下永不得安宁,更是警醒威慑他朝中的那帮旧部。

礼部前日便来相府传过话,说司礼监算好了日子,棺椁不宜在灵堂搁置太久,要赶在小年之前入土下葬。于是燕飞捷还未从蓟州赶回邺京, 浩浩汤汤的送葬队伍便已占了整条官街。

今日各处城门封闭,只留着南门为出殡的队伍开着。

锣声悲鸣, 街上挂满了白帷,雪花般的纸钱俯拾即是。官府虽事先肃清了道,可两边的街坊商铺无不探头而出,观摩着这场新朝以来前所未有的葬礼。

一队赴京的车马也因碰上这样大的场面,而停滞不前。

“伍老,夫人,据说是撞上了给燕鸿出殡的车队,如今这东、西、北三门都一时走不通了。”

伍修贤长须及胸,一身熊腰虎背却看着清挺,毫无强扈之色,他摘下了草帽檐,面上尽显不容直视的威严:“南门应也走不了,城内的人也出不来。”

那名手下说:“邺京是国都,当年执掌城门禁令的正是我兄长,就连圣瑜皇太后下葬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做法竟只开一道城门。伍老,眼下接二爷要紧,不如我们——”

伍修贤抬手制止:“一朝有一朝气象,启朝不可大殷同论。在未确保阿璞安全之前,不可轻举妄动。听我号令,退二十里至乔板坡先与毛将军汇合,明日再进城!”

“是,伍老!”

……

送葬的车队正从廊春坊门前经过,林荆璞独身在二楼雅座喝酒,闻见丧乐望向楼下时,眉头不由轻拧起来。

这几日他未能及时得到宫里的消息,以至此时才知道燕鸿是今日出殡。他稍犹豫了一番,料想恐怕是等不到人了,便暂且搁下了手中的那杯太禧白,欲起身下楼。

不想却在楼梯上迎面撞见了魏绎。

魏绎穿着一袭玄黑长袍,连同衣祍上的短绒都是黑的,冠上的玉却白得发亮,剔透得不像寻常翡翠,倒是与此时街上十分应景。

他见到林荆璞,并不惊奇,像是有备而来:“小官人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喝闷酒,又怎么不喝完,便急着要走,还记得这家的酒得十贯一壶,可不便宜啊。”

魏绎说着,抬腿又往上走了几阶,负手将上身往前倾,拉近了些距离。

林荆璞本想绕开走,可魏绎偏去堵他,责问道:“国丧之期,朝廷已明令禁止廊春坊等宴乐场所开张,你是怎么跑上来喝酒的?”

周旋磨蹭之际,两人的气息撞在了一起。

林荆璞无路可走,也不后退,面上寡淡,那双眼眸里却勾着不明的笑意:“那你又是怎么上来的。”

魏绎轻嗤,将他逼入了墙角:“朕是皇帝,国土境内,想去哪里都成。”

“哦?”林荆璞面色不改,淡漠说:“那我便是跟皇帝心有灵犀了。”

魏绎周身的强势之气顿时因他的这句“心有灵犀”而消散了大半,心头又不觉掠过一丝烦闷,抓过了林荆璞的手腕,将他强行带回了楼上雅座。

“人生苦短,知己难觅。既是心有灵犀,便留下再陪朕喝一杯。”

魏绎力气生猛,林荆璞几乎是跌撞着入座。

魏绎环顾了眼四周的金碧辉煌,冷笑说:“朕也是过了许久才知道,这家廊春坊是你们前朝的产业。青楼的确是个好地方,每日多少达官贵人在这进进出出,快活之余少不了要在枕边跟姑娘吹嘘几句朝廷里的事,逗弄她们开心,伺候的好还有下次。廊春坊的税收每年又是邺京酒家中交得最多最齐的,用钱打点好了上下关系,没人敢往这楼里查。你是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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