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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如同默片电影,司机也时刻警醒着,自然而然地也注意到了严均成的目光所到之处。

老旧小区没有正规物业,很多建筑垃圾也处理不及时。

这栋楼外面就有一堆杂物。东城进入深秋后,天黑得早,六七点钟已经一片漆黑,这里的路灯光线又不够明亮,如果没注意到脚下,很可能会被杂物绊倒。

“是。”

司机赶忙应下,很快下车。

这一堆杂物很危险,里面有几块木板,木板上还扎着几根生锈的铁钉。

他手边又没有趁手的工具,只略一思索,又跑到车旁,车窗缓缓下移,他说:“严总,我去找保安看看有没有扫帚。”

严均成点了下头。

等司机走远后,严均成也没关上车窗,任由这带着凉意的秋风钻入车内。

偶尔抬头,也能看到那扇窗户的灯是亮着的。

郑晚收拾了之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认真地翻着自己的记事本。她脑子不聪明,记性也不太好,只能将很多重要的事情都记下来,这个记事本上,记载了她这些年来的客户的生日以及喜好。

挂在墙上的日历上也会用彩色的笔画圈。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她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有时候连自己的生日都会忘记。从业这几年来,却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客户,逢年过节她都会特意编辑短信,送上一些并不算贵重却还算实用的礼物。

时间长了,客户就这样积累下来。

郑思韵很懂事,她知道妈妈每天都有忙,只要是她能做的事,她都会去做,就如同此刻,她不想妈妈明天早上起来还要拖地,这会儿正拿着拖把吭哧吭哧地将地板拖得光亮。

“快去睡觉吧,这些事等下我来做。”郑晚说。

“我现在躺床上又睡不着嘛!”郑思韵呲牙一笑,“而且写了好几个小时的试卷了,脑子都木了,正好找点事来做。”

郑晚没再拒绝。

屋内的气氛静谧而又温馨。

郑思韵偶尔会停下来,看一看灯下的妈妈。

想起了今天跟妈妈那番谈话,她顿生好奇心,将拖把洗干净挂好后,坐在沙发上,八卦问道:

“妈,您刚刚说,您说也是从我这个年纪过来的……那您十五六岁的时候有喜欢的人吗?”

郑晚盖上笔帽,失笑,“怎么说呢。”

“十五六岁的时候应该没有。”

“应该?”郑思韵不相信,“妈妈不要糊弄我。”

“不是糊弄,因为对妈妈来说,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记不大清楚了。”

“那您就说记得清楚的。”郑思韵想了想,又郑重地补充一点,“不要讲跟爸爸的事,你俩的恋爱过程我都听了多少遍,我想听有新意的啦。”

郑晚怔了一怔,很快回过神来,“那你要听什么?”

“妈妈第一次喜欢的人。”

郑晚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没有跟严均成重逢,她想,她应该会以很轻松的心情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

她的胆怯。

她的勇敢,以及她的懦弱,她的自私。

可严均成如今威严的面孔就印在她的脑海里,她记起他的时候,已经不再是被岁月那层纱蒙住的模糊,他的面容这样清晰,她还记得那一下一下逐渐远去又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那层纱被揭开,连回忆都变得复杂。

郑思韵见妈妈不说话,仿佛陷入了沉思,便语气俏皮地说:“妈妈是不是担心爸爸会偷听?”

不等郑晚回答,她又对空气说了一句,“爸爸,我跟妈妈要说悄悄话,请您暂时回避。”

“好啦。”郑思韵拉着郑晚的手晃了晃,撒娇道:“这下爸爸不会偷听了,妈妈可以放心地说,我的嘴巴特别严实,绝不会告诉别人。”

郑晚哑然失笑。

最近这段时间,女儿的性格都变得更加活泼了一些,令她觉得,不远千里来到东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从哪里说起呢?”她试着改变了一下心态,思绪也回到了那个时候,“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比爸爸还要聪明吗?”郑思韵问。

这个问题让郑晚犯难。

她纠结了一会儿,“应该。”

郑思韵:“?”

“真的假的啊?”郑思韵来了劲,“也是学霸吗?”

“嗯……”郑晚轻轻点头,“我还没上高中时,就听说过他,他中考也是以全市第一名上的高中。”

“哇……”

“高一上学期时,我们不在一个班,每次他经过我们班的时候,大家都会看走廊。”

郑思韵想了想,“那他长得很帅对不对?”

长相普通平凡的学霸自然也有一番魅力,但只是经过走廊就能吸引别班注意力的,一定长相气度不俗。

郑晚含笑点头。

“那跟爸爸比呢?”郑思韵的目光转移到了贴在墙上的照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

外公外婆抱着才满月的她坐在前面。

一对外形出色的年轻男女站在他们身后,气质温润的男人揽着明眸皓齿的女人。

郑晚失神地看着那照片。

“不好比较。”她说。

本就是不同类型的人,一个温和,一个凛冽。

楼下。

严均成正靠着车门,手指间夹着一根烟,那猩红的一点忽明忽灭,燃起的烟雾怕极了这寒冷的晚上,很快消散。

“那时候?”

“那时候他总是等在楼下。”郑晚笑了一声,“别人谈恋爱肯定是要藏着,不想被老师跟家长发现,他好像没有这个顾虑。”

郑思韵说:“可能很聪明的人,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的,自然也就随心所欲。所以,别人说智商高的学霸情商低,这话是谬论,他只是不稀得搭理别人罢了。”

“是啊,但我其实很在乎别人怎么看我。”郑晚叹气,“老师前脚把我叫到办公室去,他后脚就跟过来在门口等我,老师都拿他没办法。”

郑思韵如此评价:“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这样傲慢。”

“但这样是不对的。”郑晚看向女儿,“作为学生应该尊重老师,是,哪怕再聪明又怎么样,只要在学校里,那就是学生跟老师的关系,只要没发生过过分的事情,即便日后事业有成、功成名就,走在路上是不是也得称呼一声老师。不管初衷怎么样,挑衅老师,我觉得不对。”

郑思韵扑哧笑起来,“是是是——那,尊师重道的妈妈,您又为什么挑衅老师,跟傲慢的人早恋呢?”

郑晚被女儿这样调侃,卡壳词穷。

最后垂下头来,“所以我也有很大的问题。”

司机气喘吁吁地跑到车旁来,“严总,已经处理好了。”

严均成仿佛没有听见,过了会儿,香烟燃尽,都快烫到,他才回过神来,看向司机,淡声道:“辛苦了。”

司机忙道:“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严总对他们并不苛刻,相反,尽管他嘴上不说,但该给他们的福利待遇通通都不会少。

这也是但凡跟在他身边为他工作的人,一个比一个呆得长久的原因。

“他不是傲慢。”郑晚回忆,“这个词不太准确。”

“那他是热心肠的人?”

郑晚也被逗笑,这个词放在严均成身上实在违和。

“那为什么分手呢?”郑思韵终于问道。

郑晚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似是有些无措,她的手指搭在膝盖上。

人在很多时候都会说谎。

即便是面对丈夫,同样的问题陈牧也问过,但她也有自己的心思,她不愿意类似「绝情」「冷漠」的词贴在她身上。

从来都没有什么苦衷,也没有什么误会。

不是因为严均成的家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也并非是因为他那在旁人看来令人窒息的掌控欲。

她好像很习惯。

她没什么主见,总是依赖亲近的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能是……”她停顿了一下,眼眸澄如秋水,“没那么喜欢他了吧。”

严均成上了车。

车内跟车外是两个世界。

他收回了视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低头,隐约看到,有裙摆拂过他的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