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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良松了口气,正乐呵着,更好的消息传来了:童敬顺利拿下了怀州,还给陈云州送了一封信回来。

童良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大哥,我爹说了什么?”

陈云州挡着他的面拆开,两人凑到一块儿一起看。

半个多月前,庆川军就以拉练为名,频繁派兵出城,表面上是去骚扰桥州,实则偷偷安排了童敬带着一批轻骑潜入怀州,跟怀州的史子衍里应外合,拿下了怀州。

能这么顺利,这么快地拿下怀州,史子衍的反水当居首功。

童敬在信中简要说了史子衍的情况。史子衍今年三十一,少时家境富裕,能文善武,曾立志从军报国,但家中产业被一官员看上,巧取豪夺,弄得他家家破人亡。

江南大乱后,他加入了葛家军,求生存,求前程,也求个公道。

前两者他都求到了,唯独公道求而不得。葛家军变成了跟当年那个欺负他家的狗官没什么两样,甚至更甚。

但史子衍不许他手底下的士兵抢劫妇女,仗势欺人,他在葛家军中逐渐成了个另类,格格不入,同期跟葛镇江一起造反的老伙计们都节节高升了,只有他还是个管着一千人的指挥使。

所以这次他打开了城门,迎了庆川军进城。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军师的功劳。

陈云州合上了信,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弧度,这世上总还是不乏身处黑暗仍向往光明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些人孜孜不倦的努力,一次又一次的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才有了人类的繁衍不灭。

陈云州提笔,亲自给史子衍写了一封信,表达了庆川军的欢迎,并表示等怀州的局势稳定下来后,童敬会返回庆川,怀州交由他驻守,以表达陈云州对他的信任和重用。

史子衍完全可以做为一个典型,以后再想招降敌军的将领,将他拉出来比他们自己说一千句一万句都有效。

不过光有武将还不行,得安排一个得力的文官去管理怀州。

陈云州在脑海中翻了一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河水县县令文玉龙。

文玉龙本来早就可以高升了,但后来遇到战乱,朝廷哪还顾得上这些地方底层官员的考核,他的升迁之路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文玉龙这人一心为民,是个做实事的官员。让他去怀州,必然能让怀州焕发出新的生机,同时也能吸引怀州附近的州府百姓投奔,从而为他们往东扩打下基础。

过完年,陈云州便将文玉龙调去了怀州担任知府,并宣布庆川、兴远、仪州、定州、仁州、怀州六个州府自今年起,田赋减半!

这道命令陈云州并没有大肆宣扬,只是给各州府衙下发了通知。

但底下的百姓们知道这个好消息后无不欢欣鼓舞,加上来往商人的传播,很快这事就一传十十传百,快速地扩散开了。

最受影响的便是跟这六州相邻的州县,可能就是一河之隔,也可能就一条马路对面,大家到秋天要缴的田赋就差了一倍,这让对面的百姓们怎么想?

于是不少家无恒产,穷得叮当响的百姓开始拖家带口迁移到减田赋的州县去,不知不觉,冲州、青州、吴州乃至于田州等地都有不少百姓迁徙。

庆川的影响力已逐渐逼近江南和北方了。

但这样潜移默化的影响,短时间内很难发现,因为战乱,百姓流离失所,迁徙的本就比较多,治下即便有百姓迁移,上面的官员也不会想到这点。

*

庆川军拿下怀州这事在元宵节后才传入了京城。

对此,朝廷上下都震惊不已,要知道楚家军想要拿下乱军的一个州府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但陈云州不声不响就轻轻松松地办到了,听说伤亡竟只有一两千。

这样的损耗太令人羡慕了。

也就是这时候,朝廷中不少大臣才意识到陈云州已成了气候。

大家盘算了一下,陈云州掌控的地盘已经是葛家军的两倍,跟龚鑫都不相上下了。庆川军已经崛起,成为了继高昌人、龚鑫之后的第三股势力,连葛家军都要往后靠。

对此,朝廷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陈云州打击了葛家军的势力,给葛镇江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忧的是陈云州隐隐有脱离朝廷掌控的趋势,很可能成为第二个龚鑫。

嘉衡帝拿着关于庆川的情报,仔细看了许久,然后扫视一圈下面这些跟鹌鹑一样的大臣,极不满意:“看看,你们连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都不如!戈箫、胡潜,你们平日里总说乱军有多厉害,多难缠的,平乱两年,毫无成效,但一个区区庆川府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仁州!”

“还有富国祥,你天天跟朕哭穷,国库拿不出银子,可这陈云州为何能拿得出银子?庆川养了十万大军,打仗几次的抚恤都发了下去,可国库除了田赋商水还掌握着盐利,却天天都入不敷出,你要如何说?”

“晋峰,你们工部的尖兵利器呢?工部征召天下之能工巧匠,可制出来的武器呢?在战场之上没起到丝毫作用,反而三天两头跟朕诉苦,说你们工部多辛苦,干了多少,这就是你们的表现吗?”

“虞文渊,吏部考核选拔官员,为何如陈云州这等奇才未曾高升入京,反而滞留在庆川那等偏僻之地?你自己看看,你们吏部选的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

……

几大巨头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虞文渊觉得自己最冤了,当初将陈云州贬去庐阳县的是皇上您自个儿的,如今怎么又怪到他头上了?

但他不敢提醒皇帝,只能垂下头做认错状。

嘉衡帝骂了一大通,犹不解气,将奏折摔在桌子上:“诸位爱卿就没有要说的吗?”

“皇上,陈云州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并未趁机作乱,微臣提议封其为国公,世袭罔替,保他子子孙孙荣华富贵,他必定会继续为皇上效忠。”富国祥还是倾向于拉拢,虽然他因为陈云州又挨了一顿批。

徐汇闻言,冷哼道:“富尚书,你想拉拢陈云州,可陈云州未必。听说他在庆川、兴远、仪州、怀州、定州、仁州宣布,自今年起,六州田赋减半。越过朝廷擅自更改田赋,他可将朝廷,将皇上放在了眼里?这等狼子野心之辈,绝不能留。”

富国祥闭上了嘴,不跟他争。

这徐汇就跟个斗鸡一样,天天在皇上面前叫得最凶,他要有本事倒是去灭了陈云州啊,光在朝堂上这么干叫唤有什么用?

徐汇见他不说话,冷笑一声,拱手对嘉衡帝道:“皇上,微臣提议,派人去庆川将陈云州押送入京。”

这下连戈箫都看不下去了,人家有十万大军,岂是你一句话想押送回京就押送回京的?天真!

“徐大人说得有道理,不若就由徐大人前往庆川,押送陈云州入京吧!”戈箫扯了扯嘴角,又补充了一句,“徐大人忠心耿耿,想必是不会拒绝这个任务?”

徐汇一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不少大臣都暗爽不已。这个徐汇就跟个疯狗一样,每次在朝堂上但凡皇上对某个大臣不大满意,他就往死了咬,凭着揣摩圣意,讨好陛下,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徐汇虽然叫得凶,但他也知道去庆川不是什么好差事,没看鲁公公这一去“摔断”了两条腿,年都没能回来过吗?

他可不想变成第二个鲁公公。

“戈尚书说笑了,我破案还行,但抓捕押送官员进京是刑部和你们兵部的事吧。”

正看着好戏却天降大锅的刑部尚书郑裕不干了:“徐少卿都到大理寺一年了,还未搞清楚大理寺的职责吗?涉及陈侯爷这样的官宦大案,都是交由大理寺处理的,刑部不敢越矩。”

不少官员都差点笑出来。

损还是郑裕更损啊,直接嘲讽暗示徐汇失职。

徐汇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刚才只顾着甩锅去了,不料惹祸上身,把自己搭进去了。

“够了,让你们讨论如何处置陈云州,你们倒是闲,是把这紫宸殿当菜市场了吗?”上头嘉衡帝不悦地开了口。

大臣们连忙说:“微臣不敢。”

嘉衡帝没好气:“朕看你们敢得很,让你们说正事一个个跟哑巴一样,吵架倒是一把好手,跟那市井泼妇有何区别?”

戈箫见皇帝又要动怒了,连忙说道:“皇上,依微臣看,先等汝州这一仗结束再讨论如何处置陈云州也不迟。”

这一仗要是赢了,朝廷在江南处于优势,那可以考虑对陈云州来硬的。

但若是楚弢失利,丢了汝州,那这时候就绝不能跟陈云州撕破脸,不然朝廷将会更艰难。

其实依他看,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应按富国祥所说,招安安抚为主,消灭了葛镇江和龚鑫后,只剩陈云州也独木难支,到时候再慢慢收拾他也不迟。

可皇上显然等不及了。

皇上容不得这天下又多出一个乱臣贼子。

郑裕、晋峰等几人也站出来附和戈箫。

可能是被戈箫和郑裕怼怕了,这次徐汇老实了,站在一旁没作声。他这个冲锋都不冒头了,其他的大臣也都没吭声。

嘉衡帝扫了众臣一眼:“既如此,那就按戈尚书所说的办,暂且再等等。”

朝会后,他将戈箫留了下来问道:“陈云州的家人亲朋呢?”

戈箫拱手道:“皇上放心,微臣已经派人去将他的家人都接入了京城,安置在京郊的一处宅子中,派了人看守。不过陈云州的父母早逝,只有一个祖母和两个叔叔以及几个堂兄弟姐妹。”

嘉衡帝有些遗憾,不过这也都是陈云州的血亲,尤其是那位老祖母,陈云州不可能不管,不然天下人都是要戳他的脊梁骨的。

“将这些人都看好了,不要走漏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