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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的乡下,民风保守,人们的感情内敛,新婚夫妇在人前都不好意思堂而皇之地牵手。梁为民受这种风气的影响,简直是个钢铁直男,直得不能再直的那种,而且还嘴硬,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的男子气概一样。

也正是因为他这种不解风情又大男子主义的表现,让他错失了自己心爱的人,造成了终身的遗憾,后来草草相亲结婚,婚姻不顺,离婚后没再婚,就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上辈子阿秀去世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和这个二哥。

林老实不希望他这辈子再留下遗憾,他是阿秀的亲人,那也是自己的亲人。

拍了拍梁为民的肩,林老实说:“这怎么能叫甜言蜜语呢?这都是我发自肺腑的想法,我看到阿秀就高兴,因为我喜欢她,看到她,我的心就不自觉地飞扬起来,怎么都看不够,恨不得一直抱着她,看个够,这可不是哄骗。”

“你……你不要脸!”梁纯情为民,似乎没想到林老实这么直白,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喜欢他们家阿秀,还说要抱他们家阿秀。

林老实被梁为民的反应逗笑了,凑到他面前,用诱惑的语气说:“二哥,你看到冬梅姐不高兴?你就不想牵她的手……”

“你个混账小子胡说什么?”梁为民被他戳中了心事,眼神虚晃,到处乱瞟,就是不敢看林老实。

真是死鸭子嘴硬,难怪最后娶不上媳妇。林老实叹了口气说:“二哥,你好好想想吧,时间不等人,冬梅姐可是比阿秀还大一岁,阿秀都要嫁人了,冬梅姐也快了,你再不行动起来,以后冬梅姐嫁给了其他人,给别人生儿育女,白头到老,你可别后悔。”

梁为民一想到韩冬梅嫁给别人,给别的男人洗衣做饭,相依相偎一辈子这样的画面,心里就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恐慌。不行,他不要冬梅嫁给别人。

“我……那我怎么办?冬梅不喜欢我啊。”梁为民扒了扒头发,苦恼地说。

傻瓜,韩冬梅要不喜欢他,为什么都二十岁了还不定亲?在乡下,这个年龄都快要被人称为老姑娘了。

林老实指点他:“你加加油,让她喜欢上你啊。比如,农忙的时候去帮她家干活,平时你自己攒了什么好东西,就给她送过去啊。”

“可我还要送给阿秀。”梁为民苦恼地说。虽然前两年包产到户了,但农民还是很穷,而且像梁为民这种没结婚的小青年,干活吃住都在家里,家里每年的收成是不会给他的,他手里也没钱,没什么拿得出的东西。

这么木,活该打光棍。林老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阿秀马上就要跟我结婚了,以后她就是我的责任,不用你管。你好好对冬梅姐吧,买不起贵重的东西,现在秋天了,山里的野枣、板栗成熟了,都很甜,你去摘回来,悄悄送给冬梅姐啊。天气变冷了,你去城里的时候,给冬梅姐买一副漂亮的手套回来……”

“我靠,你就是这么骗到我妹子的吧。”听林老实说完,梁为民激动地说道。

林老实无语,哥啊,重点呢?

“二哥,你还想不想娶冬梅姐了?”

这可拿住了梁为民的命门。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想!”

“想那就按我说的去做,对冬梅姐好点,把你这大男子主义习气给收起来,别天天嚷着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好像表现出一点柔情就少了你的大老爷们气一样。是老婆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你自己想吧!况且,疼媳妇儿,也不丢人,反而是一件光荣的事。”林老实认真的说道。

这次梁为民倒是把林老实的这番话听了进去,而且心里的触动还蛮大的。他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林老实,似乎有些明白,小妹放着那么多的好人家不嫁,为何偏偏要嫁给他了。

村子里的男人们几乎都是不做家务的,平时摆出来的也都是大老爷们的款,对女人经常是呼来喝去,哪会像林老实这样正大光明地说,疼媳妇不丢人。

深深地看了林老实一眼,梁为民说:“我不管你以后背地里怎么疼媳妇儿,在村子里收敛点,被人看到,别人会笑话阿秀的。”

确定是笑话,而不是嫉妒吗?他跟阿秀又没做什么,不过是偶尔表现得稍微亲密一点,体贴一点,这一切都是他发自肺腑,情到深处自然的举动,有什么错?

不过现在民风不同,还没后世那么开化,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就要遵守这个环境的规矩,林老实也不想做得太出挑,给长舌妇在背地里议论阿秀的机会。

“知道了,二哥,今天是我错了,我以后改正。”他今天也是因为太激动了,才会在大门口抱住阿秀。

见林老实诚恳地道了歉,梁为民也没再揪着不放,率先出了竹林,往家门口走去,边走边问:“过两天就要结婚了,你现在跑过来干什么?”

他们这儿也有快结婚的男女不要在婚前见面的说法。

林老实恍惚了一下,心里陡然升起一阵说不出的喜悦,快结婚,还没结婚,他回来得真是时候。

“我……就是好久没见阿秀,所以想过来看看她,也没什么事。”林老实如实说。

梁为民翻了个白眼,一个多月前订婚那会儿才见过,跟搞得十年八年没见过面一样,一个大男人黏黏糊糊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他家小妹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男人。

说曹操就见曹操,两人刚从拐角处走过去就看到阿秀拿了扫帚在大门口扫地,瞧见他们过来,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好久没下雨,泥土路上的泥被晒得干干的,扫帚一扫,扬起大片的灰尘。

“咳咳咳……”梁为民捂住嘴,大声说,“阿秀,你就饶了我吧,别装模做样扫什么地了,放心,我没揍这小子,你不用一直在门口盯着!”

被他识破,阿秀也不恼,联盟欢喜地放下了扫帚,跑过去挽着梁为民的胳膊灌**汤:“我就知道,二哥你最好了。”

梁为民心塞地看了她一眼,抽。出手,语气带着抱怨,却没再做恶人:“行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把这小子送出村,早点回来。”

“哦,谢谢二哥。”阿秀高兴地跑到了林老实身边,眨了眨眼,声音降了下来,有些羞涩,“我,我送送你。”

梁为民看着自家妹子在林老实身边那副小绵羊的模样,再次感叹女大不中留,妹子被狼叼走了,他心塞地转过身,不想再看了。

阿秀把林老实送出了村,站在村口的白杨树下,敛起了笑,担忧地看着林老实说:“阿实,你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吗?”

她可没忘记,林老实刚才抱着她哭泣的样子。那两滴眼泪,烫得她的心也痛了。

林老实摇头:“没事,就是中午的时候打盹,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不见了,我吓得不轻,所以才赶紧来找你!”

听到他说只是个梦,阿秀放下心来,笑眯眯地说:“梦都是相反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咱们过两天就要……我不会不见的,以后咱们要一直在一块儿呢。”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格外小声,眼睛也默默地垂了下来,不敢看林老实。

林老实看着娇嫩、鲜活的阿秀,感觉心里空出来的那块地方被填得满满的。像是承诺一般,他郑重其事地说:“对,咱们要一直在一起,好好的,一直在一起,阿秀,你放心,我一定回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再也不让任何一个人伤害到你。”

阿秀被他说得脸又红了,今天的阿实好奇怪,好热情,以前要她追着问半天,他才会结结巴巴地吐出“喜欢”两个字。而今天,他却一点都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害得她今天自打从见了他开始,心就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上的温度就没消下去过。

阿秀自是喜欢他的热情,但想到他今天的反常心里又忍不住担忧。瞧了一眼四周,见没人过来,阿秀红着脸,低声说:“阿实,你别跟你妈争了,她也不容易,毕竟你们兄弟三个,咱们熬一熬,过个一两年,你弟娶媳妇儿就好了。”

阿秀还以为林老实是因为他母亲和继父不肯出钱给他结婚而生气。虽然乡下人穷,可结个婚,就二十块钱彩礼,然后什么都没有,也未免太寒碜了一点,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她家也没面子。林老实一直对此很愧疚,阿秀以为他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便好言好语劝他。

刘家三个兄弟,这都结了婚后,肯定要分家,父母要么是跟长子过,要么是跟最疼爱的小儿子过,也不会跟他们过,忍两年就过去了。现在之所以压着不分家,估计也是老两口想管着大家庭,多攒点钱给老三娶媳妇。

这样虽然对大的两个不公,可农村大家的条件都不好,兄弟姐妹之间相互拉拔一把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他的阿秀啊,就是把人想得太好太善良了。林老实心里泛起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阿秀的头,那小心翼翼地模样,好似她是什么珍宝一样,生怕磕坏了似的。

阿秀心跳如鼓,脸不争气地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远远地瞧见有个大叔扛着锄头过来了,她赶紧从胀鼓鼓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枣子塞进了林老实的口袋里,然后轻轻推了他一把:“好了,大头叔过来了,你该回去了,赶紧走吧,后天我等你。”

林老实知道不方便说话了,点点头说:“那我回去了。阿秀,相信我,我会让你做最体面,最快乐的新娘子。”

阿秀脸上扬起幸福又羞涩的笑容,声音清脆得如同百灵鸟鸣:“我知道的,阿实,我一直相信你……”

“我一直相信你”……直到走回了刘家村,这句话还一直在林老实脑海里不停地重复。他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着了别人的道,辜负了阿秀的信任。

抬起头,遥遥地望着山脚下刘大生家那坐破旧的茅草屋,林老实握紧了拳头,这些人休想再欺他辱他。

林老实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进了村子里。

路上,遇到几个村民,大家都好奇又不解地看了林老实一眼,总感觉阿实这孩子今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等林老实走后,住刘大生家隔壁的谭老婆子立即对村里的大喇叭姜婶说:“今天阿实挑粪去种小麦,半路把水桶放在了晒场的草垛边,窝在草垛里睡觉偷懒。被李红霞发现后,大骂了一顿,他丢下扁担粪桶就跑了!”

姜婶不相信:“你从哪儿听来的?阿实这孩子最实心眼了,干得比牛还多,吃得比狗还差,从来都是勤勤恳恳地干活,村子里谁不知道啊?他偷懒我可不信,换成他家老三还差不多。”

谭老婆子露出一口黄牙,笑得很瘆人:“我亲耳听到的,李红霞回来后就在家里骂骂咧咧呢,你是没听见,骂得可难听了。她这个亲妈说的,还能有假啊?要我说啊,阿实那孩子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歇了一下。毕竟他后面就要当新郎官了,这还没一天歇息的,而且他十五岁开始就天天在地里干活,都是干最重的活,比刘长生干得还多,可这次结婚,就给了他二十块。五年前,他们家老大娶媳妇,那时候可都是给了六十块的彩礼啊,现在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彩礼却只有老大的三分之一,他能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