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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思渡脸色僵滞,简直不敢想这几个字背后的意思,垂在袖中的拳头死死握了握,才勉强点了下头:“那就好。”

嗯,他放心了。

钟宴笙满意地坐回去。

淮安侯见完客过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这几日被叫去主院的云成。

有侯爷在场,云成再想念钟宴笙,也不敢冲过来,就默默给钟宴笙倒了杯茶,瞅着钟宴笙揉发红的眼眶,看得出这几日担心得很,向来心大的云成眼底下都有些青黑了。

钟宴笙朝云成递了个“放心”的眼神,有话一会儿去春芜院说。

看见钟宴笙,淮安侯端肃道脸色缓了三分,望着坐在一处的两个少年,一个神秀漂亮,一个温润如竹,哪家有这样的孩子都会骄傲。

淮安侯心里也难免复杂。

找回钟思渡的时候,他与夫人在忧愁如何让这两个孩子融洽相处,等这两个孩子能融洽相处了,又……

“迢儿,”淮安侯道,“过来,与爹单独说说话。”

钟宴笙听话地跟过去,走到廊下,淮安侯背着手,定定看了他片刻,才问:“迢迢,你会不会怪爹这样做?”

钟宴笙眸色清净明透,含着段天然的温柔明澈:“不会,我明白的,爹。”

淮安侯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片刻之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低声道:“迢迢,你记住,若是往后出了什么事……恐怕只有定王能护住你。”

钟宴笙茫然地望着淮安侯,不太明白淮安侯怎么能断定萧弄会护着他。

而且他又不惹事生非,怎么会摊上什么大事呢?

见淮安侯没有解释的意思,钟宴笙迟疑着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宴会就快开始了,宾客们已经在路上,淮安侯和侯夫人都忙得很,能抽空说两句话已是不易,侯夫人说完,也被下面的人催着离开了。

钟思渡也要去前院准备迎客露面。

钟宴笙只好带着云成回了春芜院,他还惦记着自己藏的那堆东西,万一被搜出来……头皮发麻。

好在他的房间什么都没变动,维持着原样,云成跟在后面,吸着鼻子道:“夫人不准动少爷的东西,只叫下人扫扫灰……少爷,我听夫人的意思,您似乎还要去定王府,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钟宴笙发现他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

看出他的沉默,云成憋了一瞬,哇地就哭了:“少爷,您是不是以后就不回侯府了?那带我走吧!我、我不在乎您是不是侯府的少爷,只要跟着少爷,就算去沿街乞讨我也愿意……”

他一哭,钟宴笙好不容易在爹娘面前憋住的情绪也差点收不住,险些对着云成一起呜呜哭起来。

但钟宴笙感觉这样好像有点傻,他离开侯府,要当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了,吸了口气憋住眼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云成你别哭,等我离开定王府,就带你来我身边。”

云成的眼泪说收就收,破涕为笑:“好,少爷您千万别把我丢下了。”

在侯府的时间过得格外快,没多久就到了开宴的时间,云成陪钟宴笙说了会儿话,想起些自己负责的事,也不得不去前院。

宾客陆陆续续到了,下人来来往往,团团喜气。

钟宴笙每天中午都被萧弄拎着睡午觉,都快形成习惯了,看大家都在忙,就自个儿在床上眯了个午觉。

醒来时天色已微黑,在后院都能听到前院喧闹的声音,前院那般热闹,反倒将后院衬得愈发空寂。

云成似乎回来过,发现钟宴笙睡着了,就把桌上的茶水换了一番,又带来了碟他喜欢的茶点。

钟宴笙听着前面的热闹,摸黑坐到椅子上,尝了一小口,感觉没从前好吃。

今日他不适合露面,只能待在后院里。

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里待了许久,钟宴笙逐渐感觉空落落的。

虽然他喜欢安静,讨厌喧闹,但今日到底是他的生辰,淮安侯和侯夫人忙着主持宴会,甚至都没机会跟他多说几句话就匆匆走了……

钟宴笙鬼使神差的,悄悄么么去前院看了看。

离那些热闹的人声越来越近,钟宴笙不敢靠近宴席,藏在一棵树后,目光一转,就看到了淮安侯、侯夫人和钟思渡。

侯夫人不知道在跟淮安侯和钟思渡说什么,淮安侯脸上难得展露了笑意,钟思渡也低头浅笑。

不似钟宴笙容貌殊丽身子孱弱,他面容肖似父母,玉树琼枝,一看便知是淮安侯府真正的世子。

宾客们朝他们揖手恭喜:“侯爷,多年不见,恭喜侯爷寻回亲子,贵公子气宇轩昂,才气过人,望着贵公子,都能想起当年探花郎的风采了,哈哈!”

钟宴笙挠了挠树皮。

即使他心底有些失落和难过,也不得不承认,钟思渡看上去与淮安侯和侯夫人更像一家人……不对,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在哪里。

满院热闹与他无关,钟宴笙听着那些欢天喜地的祝词,心底反而更酸涩难受了,强忍了一天的情绪摇摇欲坠的,赶紧从人少的长廊偷偷离开。

正在跟长辈说话的钟思渡余光中看到偷偷溜走的钟宴笙,笑容一滞。

他知道钟宴笙的心情肯定不会很好,但今日于他而言无比重要,比斗花宴还要重要数倍。

“思渡?”侯夫人疑惑开了口,“在看什么?快叫世伯。”

钟思渡停顿了一下,浅笑着道:“没什么,只是看见了只鸟儿飞走了——世伯。”

钟宴笙一个人在长廊上溜达了会儿,有点想回王府了。

踏雪这会儿肯定趴在羊绒毯子上,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等着他,大猫猫抱起来暖乎乎的,皮毛柔软厚实,踩起来也很舒服。

可是前院宾客那么多,他不好穿过去。

钟宴笙想了想,避开人,走他从前偷偷溜出侯府的那条小路。

到了地方一看,钟宴笙才发现门被封死了。

大概是他溜出去了太多次,被淮安侯发现了。

今日侯府的宾客太多,其他后门也都全部锁住了,避免有人从后院溜进来生事。

钟宴笙在墙边转来转去的,犹豫了会儿,决定爬墙。

只是钟宴笙虽身量清瘦,却体力不足,快爬到墙头时,已经开始气喘吁吁,细瘦的胳膊微微发抖,手上没什么力气了。

回头一看,已经离地面很高了,用来垫脚的东西还被他不小心蹬飞了,一时上不去下不来,格外怀念起云成。

若是云成在的话,就可以拉他一把了……

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他的手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轻轻一拽,带着他攀上了那道看似高不可攀的院墙。

钟宴笙的眼睛微微瞪大,难以置信地望着一身华服、格格不入坐在院墙上的男人:“定王殿下……你、您怎么会在这儿?”

萧弄轻轻挑了下眉:“本王若是不来,你准备在这墙上挂多久?”

钟宴笙不太好意思地低下脑袋,随即脑袋就被揉了一把:“委屈成什么样了?不痛快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做什么?”

夜风吹走了白日的闷燥,钟宴笙坐在院墙上,晃了晃小腿,唔了声:“也不是不痛快,就是心里闷闷的……”

萧弄垂眸望了他片刻,忽然从院墙上站起,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那本王带你去解解闷。”

“哎?”

钟宴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拦腰抱着,从院墙上跳了下去!

淮安侯府的院墙高得很,失重感猝然袭来,钟宴笙下意识死死抱住萧弄,吓得啊了声。

与此同时,一声马嘶声响起,在萧弄的主导下,俩人稳稳落到了马背上。

钟宴笙惊魂未定,手还死死攥着萧弄的衣角。

萧弄像是作恶成功,低低笑起来:“胆子小得跟只小雀儿似的。”

说着,一蹬马,坐下的马儿与他默契十足,立刻撒蹄狂奔而去。

萧弄的马跑得极快,但有萧弄带着,却没那么颠簸,比钟宴笙自己骑马还要稳当。

两道的风景飞速后退,钟宴笙偷偷睁开一只眼看了会儿,又睁开另一只眼,呼呼的冷风迎面吹在脸上,他的眼睛亮起来,渐渐感到了几分快马驰骋的快意。

见钟宴笙坐得直挺挺的,萧弄都替他累,又吹了个口哨。

方才还跑得很稳的马儿陡然狂烈起来。

钟宴笙本来享受地吹着风,立刻就被陡得歪来倒去,慌乱叫:“殿、殿下,你的马!”

“它发癫。”萧弄悠哉道,“我管不着。”

钟宴笙生怕被甩下去,身后的怀抱宽阔坚实,让人感到安心,他试探了一下后,小心翼翼将后背靠了上去。

方才绷得紧紧的清瘦身躯忽然靠进了怀里,幽幽的香气拂过鼻端,萧弄垂眸望着黑暗中依旧一段清瘦雪白的颈子,上面有瓣小小的花瓣胎记,位置隐秘,估计钟宴笙自己都不知道。

萧弄无意识舔了下犬齿。

这么香,不是在引人咬他吗。

也不怪踏雪成天惦记着钟宴笙,又想咬又想舔的。

钟宴笙的脖子很敏感,咬上去时浑身都会发抖,从耳根红到脖子,全身都会慢慢沾上红,像只熟透的小虾子。

盯了片刻后,萧弄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天色暗下来,街上就没那么热闹了,快马驰骋也不会扰民,马蹄撒欢狂奔着,畅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