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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宴笙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

几个留下来的暗卫眼珠震颤了一下, 没有吱声。

裴玥望着萧弄的眼神似乎古怪了些。

因为方才钟宴笙提议要独自出去引开蛮子,萧弄此时一只手紧紧箍在他腰间,专心护着他不让他离开, 所有人都有几分异色, 只有他神色平静, 甚至听到“六十万两”时,嘴角似乎浅浅勾了一下, 露出了个若有似无的笑。

只是一闪而逝,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

半晌没见裴玥的表态,钟宴笙紧张得心口怦怦跳:“姑、姑母?”

定王殿下长得那么俊美, 六十万两听起来……应该很可靠的吧。

破屋四处漏风, 屋外跟随而来的蛮人的火把光芒透进来, 落在床边的少年身上有些暗淡, 但那双乌黑清透的眼眸却极亮极亮,身上的狐裘裹得乱糟糟的,帽子也掉下来了, 蓬松柔软的黑发披散着,看起来像只被人揉得有些凌乱小鸟儿。

裴玥的心一下软了,又看了眼钟宴笙身旁的男人。

察觉到她的视线, 男人漫不经心地望过来一眼,雾蒙蒙的深蓝色瞳孔一片冰冷, 显露出与地上那只虎视眈眈盯着她看的雪豹同样的神色。

冷漠,警惕, 兽性。

对上那样的眼神, 裴玥毫不怀疑, 她这会儿如果要从对方怀里带走钟宴笙, 会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拧断脖子。

护得这么紧?

裴玥朝紧绷的钟宴笙安抚一笑:“原来如此, 不必紧张,你表哥也有这些癖好。”

钟宴笙哽咽了下:“……”

他才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刚跟这位传闻里的姑母一见面,就被迫扭曲了自己的形象,钟宴笙有些郁闷,坐姿又端正了点,试探着问:“那,我们可以离开了么?”

裴玥淡淡笑着看着他,随即摇了摇头。

几个暗卫无声握紧了刀。

方才姑母过来的时候,外头就有蛮人叽叽咕咕地问她“要找的人就在这里面吗”,裴玥是特意来找他的。

钟宴笙有时候会很迟钝,但对一些事格外敏锐,自然察觉到了,裴玥大费周章带人来找他,并不是单纯地为了见他一面。

三公主与先太子亲如亲兄妹,但也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钟宴笙长睫微颤,轻声问:“您想带我回去做客吗?”

裴玥颔首。

钟宴笙心里微沉,但是外面都是蛮人骑兵,他们人太少,无法抵抗。

要么硬拖时间,等援军赶来,但是太明显了,或者……让暗卫挟持姑母。

钟宴笙抿了抿唇,半晌,垂下眼睫道:“我跟您走吧。”

安王景王和老皇帝不算,姑母或许是他世上唯一一个血亲了。

他不想让局面太难看,也不想萧弄和姑母受伤。

至少他在裴玥身上没有感到恶意,女人望着他流露出的神色和侯夫人很像,是温和的,他跟她离开应当不会受伤。

萧弄现在也醒了,虽然傻了点,但是可以跟暗卫回大营。

钟宴笙想着,伸手去掰萧弄的手。

没掰动。

钟宴笙:“……”

在裴玥隐隐带笑的视线下,钟宴笙的耳尖冒起了红意,使劲又掰了掰萧弄按在他小腹上的手指。

纹丝不动。

钟宴笙尴尬不已,偷偷瞪了眼萧弄,压低声音:“你放开我。”

萧弄将下颌搭在他肩上,半眯起眼,嗅他:“不放。”

钟宴笙一时又羞又急:“你先回去……”

“不回。”

钟宴笙额头都在冒汗了,跟萧弄拉拉扯扯了半晌,听到前方传来裴玥古井无波的声音:“孩子,看来你的男宠很离不开你。”

钟宴笙听出她的意思,后背一毛。

屋外的蛮人士兵忽然敲了敲门,说了一串话,钟宴笙听不懂,但能听到“雅达干”三个字,大概是在询问裴玥什么事。

裴玥听完,转过头来,语气宽容:“我们该走了,那就让他一起跟来吧。”

钟宴笙:“…………”

萧衔危这个大傻子!!!

钟宴笙正浑身刺挠,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便见到裴玥抬手,往自己后颈的方向点了一下,宽和地望着他。

看懂她的暗示,钟宴笙陡然反应了过来。

老皇帝给他和萧弄下的蛊,是蛮人部族的不传秘术,姑母是蛮人部落的雅达干,专司巫蛊祭祀,她是不是……对他和萧弄身上的蛊毒知道些什么?

她特地占卜出来寻他,的确不是单纯见他的,甚至可能是为了帮他而来的。

钟宴笙立时为自己方才的怀疑内疚不已,迟疑着看了看萧弄。

上次萧弄神智不清,是喝了他的血作引的药才好的,但这次萧弄喝了他的血,也只是醒了过来,意识仍然是混沌的。

倘若应了楼清棠所言,萧弄每爆发一次头疾,都会对神智有损,那萧弄现在这个样子,或许只有了解蛮族巫蛊秘术的姑母能帮到忙了。

世上总有些险,是不得不冒的。

方才割伤的腕上泛着生生的疼意,钟宴笙此刻的脑子无比清醒:“我明白了,姑母,我们和您一起走。”

听到钟宴笙做出的决定,几个暗卫下意识望向萧弄。

萧弄恍若没听到般,只专注地望着钟宴笙。

主子这是……没意见?

暗卫迟疑半晌后,在钟宴笙的示意之下,缓缓弯身一礼,将佩刀收了起来。

腰间的手还是没松开,感觉到裴玥若有若无扫过来的视线,钟宴笙有些窘迫,偷偷踢了下萧弄,小声威胁他:“再不松手不带你走了。”

萧弄被威胁到了。

可能是感到棘手,斟酌半晌后,他缓缓松开了手,但仍旧一眨不眨盯着钟宴笙,像是怕一不注意他就会走丢,或是又把自己弄伤。

钟宴笙迎着那双幽蓝的眼,只好掏出布巾蒙住他的脸,又朝他伸出手。

对比萧弄的手掌,他的手显得有些小,细长的手指被冻得微红:“手。”

萧弄随之下了炕床,身形高大颀长,几乎将钟宴笙笼罩其中,力量对比一眼即知,却像只温驯的凶兽,听话地握住了钟宴笙的手。

钟宴笙感觉裴玥看他跟萧弄的视线更奇怪了,心里一阵阵发虚。

应、应该,没被发现吧……

裴玥不置一词。

片刻之后,几人跟着裴玥走出了小破屋。

外头静静等候着一群蛮人,钟宴笙还是第一次对上蛮人,果然个个人高马大,铁塔一般,极为勇武。

见到裴玥安全地出来了,领头的蒙人骑兵显然松了口气,又戒备地看了几眼后边的钟宴笙和萧弄几人。

萧弄卸了身上的玄甲,脸也被遮上了,只露出双暗蓝的眸子。

边关一带,什么颜色的眸子都有,蓝色也不稀奇。

除了他的个子和气质格外出挑些,乍一看也没什么稀奇。

钟宴笙个子不高,裹得很厚也掩饰不住单薄的内里,看起来更是毫无威胁性。

这群蛮人打量几下,明显放松了点警惕,旋即语速很快地对着裴玥说了句蒙语。

裴玥示意几个骑兵让出几匹马来,拉着马儿缰绳扭过头,语气温和:“孩子,淮安侯府夫妇是怎么称呼你的?”

外头风太大,吸一口都仿佛冰寒到了肺里,钟宴笙认认真真地用围脖蒙好了口鼻,乖乖回答:“他们叫我迢迢。”

“迢迢,会骑马吗?”

钟宴笙点点脑袋。

裴玥仔细看了看他,特地挑了匹最矮的小马牵过来,把缰绳往他手里递。

钟宴笙哽了一下,有点点委屈,闷着脸提了点小意见:“……姑母,我可以骑大马的。”

裴玥又看了看他身边的萧弄,像是思考了一番,才挥挥手,又重新牵来一匹大马:“他们察觉到了几里外有其他部落的骑兵踪迹,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该回部落了。随姑母来。”

话毕,便先自行翻身上了马。

三公主明显是个柔中带刚雷厉风行的性子,钟宴笙连忙应了声,自己蹬上了马,还没坐稳,萧弄不声不响地飞身上马,坐到他背后,抓住马缰一抽,马儿便答答地跟上了蛮人的马队。

萧弄的铁甲下是一身黑衣,看不出来身上有没有血迹,但钟宴笙嗅到了他身上还有血腥气,不太放心地回头看:“你身上的伤要不要紧呀?”

他的头发细软,蹭在脖子脸颊上像小鸟细软的绒毛,因为靠得很近,身上的气息也毫无遮挡地漫够来,兰香浸润了肺腑,一点点安抚着脑中的剧痛。

萧弄搂着他,幽蓝的眸子舒适地半眯起来,隔着蒙脸的布巾,用嘴唇在他耳畔蹭了一下:“舔一舔,就不痛了。”

怀里的人,比楼清棠开的任何药都要有效。

钟宴笙却会错了意,一下红了脸,憋了很久,狠狠地下定了决心:“那、那等到安全的地方,我给你舔舔。”

搂着他的那双臂膀陡然紧了紧,萧弄的眸色炽烈了几分,迅速回答:“好。”

雪原皑皑,远处冰河成片,更远处雪压枝头,莽莽茫茫,望不到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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