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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崤拐出了拥堵的巷子,上了一条车辆少的路,在一间机关单位门口停了车。

黎容怕汤汁滴到衣服上,不肯在车上吃,等停了车,他开着车门,躬着身,撕开包装纸慢条斯理的咬。

外头不算暖和,其实他本不该就这么吃,但他实在饿了,也顾不了那么多。

岑崤拿着肉夹馍在一边看,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类面食,而且里面又没放辣。

不过看黎容吃的津津有味,他突然也有了食欲。

他解开包装,默默咬了一口。

要多在意一个人,才会连饮食习惯都为了他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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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上旬,黎容再次去A大喷泉广场闲逛,戴了那条蓝色的围巾。

天气还没彻底冷下来,每天来这里遛狗散步,感受高校氛围的人依旧不少。

导游扶着腰间的小型扩音器,给旅游团的大爷大妈和带孩子的年轻夫妇讲解。

“大家往这边走,我们脚下站着的就是著名的A大了,这是一座有着百年历史的高等学府……”

“给大家半个小时的时间拍照,注意不要影响到学生活动。”

今天正赶上广场有换书活动,书摊从食堂门口一路摆到了喷泉边,来往的学生凑在摊位边挑选,选到自己喜欢的书,就拿自己手里的跟人家交换。

黎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被顾浓带着来参加过。

他拿的是一本年头很久,背过好几年的儿童版《资治通鉴》,走了一圈下来,交换了七个摊位,最后换到一整套Penguin Classics系列首版书。

两本书的收藏价值天壤之别,他抱到黎清立的办公室,摆在桌面上,扬起下巴,颇得意的跟黎清立炫耀。

就连黎清立也啧啧称奇,虽然每年都有人利用规则淘到价值不菲的收藏书,但往往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挑选,还要跟摊主磨破嘴皮子。

从没人短短一上午就能换回性价比如此高的藏品。

黎清立小心翼翼的翻了几页,确认是最初出版的正品书,而且保存的格外完整,全套都是从国外带回来的,当初的购买价就已经很高了。

等黎容下楼去买鲜榨橙汁,黎清立忍不住问顾浓:“你知道我喜欢藏书,偷偷买下的?”

顾浓神秘兮兮的摇头,笑盈盈道:“还真不是,就是你儿子一个个换来的,他一早就瞄上了这套,然后问了摊主感兴趣的书,再去别的摊位找,一路换下来,最后就用《唐诗三百首》换到了。”

黎清立抚摸着书皮感叹:“这套书的价值很高的,应该一早就有人盯上,我怎么也想不通人家能留一上午等着他,摊主真的不是你的学生吗?”

顾浓看着黎清立难得困惑的模样,心情颇好:“不是你我的学生,人家是社科院的,平时都在南校区上课,见都没见过我们,你猜猜人家为什么换给他?”

黎清立皱眉苦思,一本正经的问:“难不成真是儿子运气好?”

顾浓笑的很愉悦,伸出手揉了揉黎清立的脸:“小姑娘偷偷跟我说,其实一早那本《唐诗三百首》她就愿意换了,只不过为了逗逗儿子才让他跑了那么多摊位,也没别的原因,她就是觉得儿子长得好看。”

黎容那时还没长开,两颊圆鼓鼓的,初成形状的桃花眼又亮又大,被深秋的冷风一吹,脸红彤彤的,粉妆玉砌,的确是很好看。

黎清立:“……”

这个理由多少有些难以揣摩了,他还真以为黎容无师自通了什么心理学技巧。

顾浓:“我知道吗,我还是挺开心的,至少说明我儿子的出厂设置不错。”

但办公室门口喝着橙汁偷听到的黎容不太开心。

他本以为自己是靠智慧和汗水收获的成果,没想到居然是靠脸。

黎容看着吵吵闹闹的人群,回忆着那些已经不甚清晰的年轻面孔,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时间果然是最强大的滤镜,他曾经把它当作人生滑铁卢事迹里最令人郁闷的一件,现在回想,好像每一帧画面都很美好。

他转过脸,整理了下情绪,迈步走向熟悉的摊位。

车上还是堆着厚厚一沓围脖帽子手套,阿姨自己也带上了亲手织的帽子,她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背过身子躲迎面吹来的北风。

车边挂着的小喇叭代替了她的嗓子,正一遍遍机械性的重复:“围脖手套帽子咧,好用不贵!”

黎容眼中含笑,轻声道:“阿姨。”

“我姓徐,叫徐唐慧。”徐唐慧抬眼看见他,立刻搓了搓手,从厚厚的棉衣里面掏出手机,拽掉一只手套,用指腹点开相册给黎容看,“邮件不让下载,我给你拍下来了,审稿意见,你可以放心了。”

A大是很多国外期刊的重要供稿单位,从A大专属邮箱,通过A大自己的局域网发出的稿件会获得优先审稿权,但A大也格外重视保密性,为了防止研究成果外泄,供稿人必须登陆教职工账号密码,才能用专属邮箱收发邮件。

且邮件如需下载传播,需要获得红娑研究院和A大行政办事处的联合许可。

审稿人对黎容提交的稿件给予了高度的肯定,需要修改的细节并不多,但仍然有些疑问需要他详细解答,不过看语气,基本上他回答完以后,这份稿子就通过等排期了。

黎容轻呼一口气,如释重负:“谢谢,惠姨,没有人盯上你吧?”

徐唐慧摇了摇头,乐道:“我在这儿买东西十年了,又天天往图书馆跑,他们老员工都收过我的手套,看我也都看习惯了,根本不拦着。而且黎老师的账号,现在也没人注意了。”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还能投稿。

黎容点点头:“辛苦您了,那我写完之后再来。”

“哎,等下。”徐唐慧叫住黎容,低头在自己深蓝色的腰包里掏了掏,翻出一个绣工精巧的平安符,她塞进黎容怀里,“你告诉我的黎老师的密码,1117是你的生日吧,还有几天就要到了,姨也不知道送你啥,就织了个平安符,去庙里开了光,不管未来怎么样,你可一定要好好生活。”

黎容手指抚摸着针脚细腻的平安符,睫毛颤了颤,心里涌起一丝酸涩。

“我都……忘了。”

以前觉得生日很有意义,顾浓会亲自给他做蛋糕,黎清立会带他出门拍照。

他有一整套相册,记录了他从出生到十七岁每一年的成长,这本相册永远定格在了十七岁,他也再不期待自己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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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崤将刀锋抵在面前壮汉的动脉,对方屏住呼吸,瞳仁骤缩,平静几秒后,猛的抬起右臂想要反击,岑崤的刀锋又向内推进一寸,左手灵巧的从对方兜里抽出了那张蓝色的纸片。

壮汉见纸片失守,立刻放松了全部力道,抬起双手,示意自己认输。

岑崤撤开刀锋,后退一步,手腕一甩,将刀合上收在掌心。

壮汉大汗淋漓,从台角扯了条毛巾,囫囵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笑道:“你还藏刀,玩阴的啊。”

岑崤将那张蓝色纸片折了折,随意扔进了台下的垃圾桶,勾唇轻笑:“你难道没藏?我只是比你出刀快罢了。”

壮汉是蓝枢九区入门考试的培训教练,历年来带过的学生有二十多个通过了九区的考核,每个要考九区的人,几乎都会来他这里做一下考前测验。

如果他觉得不行,基本上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明年的考试了。

教练拧开矿泉水瓶,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长叹一口气:“没错,九区的宗旨的确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好些道德感过强的考生反而容易吃亏,看来岑会长没少教你东西啊。”

岑崤也没反驳他,他从服务人员手里接过自己的外衣,将根本没开刃的小刀往地上一放,朝淋浴室走去。

教练大咧咧往地上一坐,喘着粗气,冲岑崤的背影喊:“哎,你那些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岑崤淡声道:“先处理你自己的吧。”

教练“切”了一声,嘀嘀咕咕:“年纪不大,倒是挺能忍。”

等岑崤离开训练场,关上大门,教练收敛起笑容,朝助理招招手,然后在助理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岑崤走进淋浴室,将训练服尽数脱掉,光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疼出了一身冷汗。

他扫了一眼巨大的镜面,镜子里,尽数映出他身上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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