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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风雨,就有多少剑。

风雨围城,本来就是攻城的剑。

一人可作万人敌。

昔日重明山下,他尚需天时地利,借得风雨之势。现如今,以他的剑道造诣,出剑便成风雨。

这般百年难逢的天资,放在以往的太平年岁,可称同境无敌。

可惜命运向来不公平,今夜之战,剑道造诣与天赋,远不足以弥补天堑鸿沟般的境界差距。

黑袍人突然开始说话。即使山石轰鸣如雷,他的声音也能清楚的被钟山听到,

“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是怎么想的,好好的成圣潜质,非要来这里找死。”

语调冷漠,言语也让人心生绝望,

“还是说,你们都以为只要有大义在手,便不惜一死?”

此时说话看似是废话,但他很明白,只要对方的道心稍作动摇,手中剑就会迟疑,会慢。

然后便会被很快杀死。

即使是一腔热血想逞英雄,但毕竟如此年轻,毕竟是生死,谁能不迟疑?

钟山没说话,又斩了一剑。这一剑是凄风冷雨,剑啸凄楚。剑锋下的魔息屏障隐有溢散之态。

出乎意料,他的道心波澜不起,冷静如故。

因为来到这里看似是他的选择,选了有‘生死两难’之称的两难关,事实上他没有选,他认为自己该来,便来了。

该他去做的,他就去做。

这没什么可热血的。

隔着万里大陆及浩淼无边的海域,在中陆一马平川的地势上,魔军行军极快。虽然层出不穷的海上阻截损伤千余人,仍无法改变大军前行之势。

云阳城外十余里的荒野,今夜的雪停了,风还不止。

三十位学府弟子们赶在兵临城下前布置完毕,开始回城。

这支队伍中,境界最高者也不过破境期。殚精竭虑半月,每人都面如土色,然眸光坚定,神智清明。

有人觉得气氛太惨了些,开始说话,“我入学那年贪睡,每逢晨读迟到,点书斋张先生总是打我手心,让我抄书,有一次罚我绕着学府跑了十二圈。那时我边跑边想啊,等我出人头地了,第一件事就是来炸学府。什么鬼地方,规矩太不人道了。”

同窗们配合的笑起来,另一人接话,“张先生哪算罚的重,还是教五陆通史的李先生规矩最多,罚我秋天扫后舍树林落叶,扫不干净不能走,气的我当时就想炸学府。”

他们热烈的谈论起旧事,发现无论是再勤勉好学的学子,都曾有想炸学府的某个时刻。

忽然有人故作感伤,“今夜可能是我们人生中唯一一次炸学府的机会了,为什么要放弃啊!”

队伍里哄笑一片。

笑完了便有人开口,“因为这是我们的地方。就算它有千般不好,哪里轮的到外人碰它一草一木?”

“不错,谁来炸它,我先炸谁。”

“更何况现在回想起,千般的不好,也都成它的好处了。”

他们回到城中,与其他归城的小队汇合,两位教习先生清点了人数。城头守卫开始换班。一切有条不紊。

新换上的这批学子,大多是修行者。所有人全神贯注,凝望着视线尽头,地平线上的烟尘。安静的等待着。起初烟尘微弱一线,瞬息便成汹涌之势。

是魔修大军到了。

掌院先生负手立在藏书阁的飞檐上,前几日他闭目卧床。今夜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精神矍铄,如脱胎换骨。

他看着云阳城外,广袖轻拂。破风之声乍起,去的却不是他的石印,而是一支箭。

速度快到极致,几乎要打破空间屏障,箭簇迎风自燃,落在荒原上,整个荒野燃烧起来。风助火势,气焰滔天。

无数学子低呼出声,却没有人高兴的太早,毕竟黑夜漫长,这只是一个开始。

精通炼丹的教习先生调配燃料,百余弟子们半月来不眠不休,在云阳城外的荒野上,画出了一张巨大的,绵延十里的燃符。

纹路虽精,只得其形仍尚不足以令天地气机改变,掌院先生便印一滴心头血于箭身,烧起这把烈火。

这一夜,九州燃烽火,万里江山被次第点亮。

两难关的风雨,濂涧山下的刀光,云阳城的流火箭矢。凝固在多年后的传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