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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雪里安抚道:“我加件衣服就去。你且回去罢,不用你带路。”

小道童如释重负,行礼告退。

“哗啦!”

池中锦鲤吃完松仁,腾跃摆尾,水花飞溅。

“跳什么跳,你们也觉得霁霄死了?”孟雪里起身掸衣袍,松子壳噼里啪啦洒了一地。

锦鲤无辜地吐泡泡。

一个月前,霁霄真人出关,前往‘界外之地’封印转世天魔,临行前夜找到孟雪里:“我有一物赠你,且等我回来。”

孟雪里心中警铃大作:“这话最不吉利。有什么值钱东西,不如现在就送我。”

霁霄微微蹙眉,似是不解,容色冷淡地驾云而去。

七天前,寒山掌门亲至长春峰,带来噩耗:界外之地崩塌,霁霄与转世天魔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孟雪里说:“我不信。”

今天,寒山为霁霄举行祭拜大典,丧钟低沉,仿佛在对他说,事已至此,由不得你不信。

孟雪里俯视水面:“三年道侣,也该处出感情了,他稀里糊涂地说死就死……”

“总得给我个交代。”

如果锦鲤能说话,一定大骂饲主不要脸——

狗屁感情,三年见面三次,人家霁霄能记得你长什么样?就算全寒山死绝,也轮不到你这假道侣为他出头。

世人羡慕孟雪里好运,霁霄心意,‘万古长春’为证。

其实霁霄常年闭关,长春峰空荡寂静,唯一的洒扫童子还胆小如鼠。孟雪里守着孤峰,但凡有个能谈天的活人,他也不会跟鱼聊天。

合籍之后,两人各过各的。霁霄一如既往沉迷修行,孟雪里自己跟自己玩,渐渐学会自得其乐。如果霁霄没死,以百年计数的漫长的时光,也就这般消磨过去了。

……

孟雪里怀揣小手炉走过吊桥,刻有‘长春’二字的石碑被抛在身后。

冷风扑面,忽然脸颊一凉,他仰头看着飘飞雪片。

若从高空俯瞰,四野白茫茫,唯有长春峰绿得突兀,像座巨大、华美的暖笼。

覆盖山峰上空的阵法,像只倒扣的琉璃碗,散发着淡淡光晕。

孟雪里三年不知外界气候变换,春秋交替。乍见千岩俱白,山林冰挂剔透,竟觉得恍如隔世。

他循着钟声与诵经声,心情甚好地漫步山道,看什么都新鲜。

离长春峰渐远,终于见到人影。山道上偶尔走过身穿寒山道袍的外门弟子,或腰间佩剑、或捧着香烛或瓜果。他们步履匆匆、神色肃穆,却看不出半点悲戚。

初闻噩耗时,无数崇拜霁霄真人的弟子以泪洗面,七天过去,众人已变得平静坚定。

一切正如寒山掌门的教诲——“失去霁霄的寒山,反而要更团结,更强硬,绝不能自乱阵脚。让外人以为我们元气大伤,软弱可欺。”

今天对寒山剑派来说,是一场不动刀剑的硬仗。

孟雪里从长春峰去往祠堂,中途经过接天崖。

崖顶最高处,据说是霁霄合籍之前的洞府,每天都有弟子前去膜拜,以最苦寒风雪磨砺剑心,感受霁霄真人残存剑意。

但孟雪里怕冷,当然不会自讨苦吃,走正面翻山的大道。

幸好半山腰有条僻静小路,陡峭栈道沿着崖壁修建,一半嵌进山岩,一半悬在空中。

小路四下无人,他忽然不走了。岩石缝隙间,一株野梅颤巍巍立在风中,含苞待放。

“咯吱。”

孟雪里伸手,折下一截花枝,抖落枝头积雪。

栈道那头响起一声呼喊:“孟长老!”

只见刚才报信的刘小槐迎面跑来,惊喜道:“吓死我了,我以为您迷路了,咱们快走,掌门又催了!”

小道童气喘吁吁小脸红扑扑,稚气又可爱,说着就要拉他手臂。

孟雪里笑起来,将手中花枝递了递,像要赠给对方。

道童毫不迟疑地去接,指尖触及他衣袖的瞬间,孟雪里手腕一翻,花枝自下而上,裹挟锋锐之气,直袭来者脉门!

道童惨叫一声,惊愕疾退,眨眼间掠出三丈,衣袖卷起飞雪狂涌。

孟雪里点到即止,垂手静立,破碎的红梅花瓣落在他脚边。

“你不是小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