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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祝你好运,”茭白自言自语,“也祝我自己好运。”

沈寄要他跪到明天,那鞭刑的时候,他还在祠堂里。

零点了,夜深了,要是看监控的人打个瞌睡,或者洗洗睡觉,那他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茭白跪不住地往前栽的时候,祠堂的门从外面打开,一道人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知道错了?”

茭白正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账,他从穿进来就开始记,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他的习惯。

现在早就被他画了个圈,里面写着“死”字的那位竟然现身了,还又上了脑瘫儿的经典台词之一。

按照套路,

“XX知道错了?”

“王爷主子BOSS陛下庄主,XX已经投河自尽上吊自杀一尸两命跳海了。”

真就他妈的狗血。茭白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太爱为狗血情节心跳加速嗷嗷叫了,大概是因为,他也要撒。看客变成当事人,什么都会不一样。

沈寄是在外面抽了几根烟过来的,身上有烟味也有凉意,他不该在想起东汕失去小男友有多痛苦后,跑来了这里。

“那就继续跪着吧。”沈寄掉头就走。

祠堂里忽然响起声音,

“我知道错了。”

茭白只是做个试探,他说完就留意活跃度,反骨不翘出来,活跃度也没降。

行了,确实可以不用管了。

“怎么,还要我抱你出来?”沈寄见里面的小狗半天不动,他的鼻息里发出一声施舍的冷嗤,“要我抱,就学乖点,本来只需跪到夜宵时间,偏要跟我犟。”

茭白揉揉酸痛冰凉的膝盖,两只手撑着地面,艰难地慢慢爬起来。

“亲爱的小助手,等我完成任务,我能换一具身体吗?”

助手没有回应。

茭白痛苦得龇牙咧嘴,那就先做做梦吧。他的膝盖骨太僵,腿也麻了,中途缓了又缓。

沈寄一条腿抬起来又放下去,跪了不过两个多小时,就这样。都是要进沈家了,还这么无法无天,就该让他长个记性。

茭白站起来,转过身,一点点挺直佝偻的腰背,看着等他过去的人。

沈寄以为小狗又要跟他撒泼无理取闹,可小狗迟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用一种说不清的眼神看他。

那眼神,

熟悉又陌生。

.

茭白没在老宅吃那份夜宵,老太太也没拦下他。

跪也跪了,沈家的威严也亮出来了,老太太憋的火气出了,他是去是留就没有了意义。

老太太只把他当自己小儿子的保命符而已,连个人都不是。

而沈寄留在了老宅。

茭白在回熙园的路上,让司机绕着南城转了一圈。这城市在《断翅》里出现得最多,因为礼珏和沈而铵就在这里纠缠了一生。

看漫画的时候,茭白还点赞夸风景图画得超好,能让人置身南城的评论,现在真的是,没好感。

车还是到了熙园。

距离零点还差半小时,夜很深,寒风里还有细碎的雪粒。要下雪了。

茭白一瘸一拐地下车,一串脚步声迎面过来,伴随沉而严肃的声音:“你膝盖受伤了?”

“跪的。”茭白看到章枕并不是很意外,到底是个善良的人,对骗过他的网友也没有出言侮辱,更谈不上动手。

章枕跟着茭白走了一小段:“我扶你吧。”

“谢谢。”茭白没拒绝,他要保留所剩无几的体力,来应付接下来的地狱时间。

想了想,茭白说:“能不能背一下我?”

章枕还在思虑,这个茭白从老宅回来,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就听他这么说了一句。

“可以。”章枕没犹豫多久就走到前面,屈膝,将健壮的背对着他。

茭白不客气地爬了上去。

不愧是戚以潦最锋利的一把剑,尽管长得美又纯,却有一身历练出来的肌肉骨骼。

茭白看了眼章枕的头像,色块全是傻兮兮的老父亲笑脸。

“…………”

“你被罚跪的时候,怎么没给我打电话?”章枕问。

茭白调笑:“你还能赶过来,从那老太太手上把我救走?”

“那不能。”章枕是个认真的性情,不开玩笑,他沉思道,“沈家老宅有一流的防卫设备,我单枪匹马恐怕闯不进去。”

“但我可以找三哥,让他联系沈董,给你求个情。”

茭白笑得更激烈了,跟章枕相连的胸口都在颤动:“你三哥是观世音菩萨转世?”

章枕一囧:“那也不是。”

然后就没然后了。

突然冷场。

.

茭白趴在章枕的背上,他们一起从树下过去。垂下来的枝条从他耳朵上划过去,有点疼,却不冷,他想到了他的父亲。

虽然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和他母亲一起离开他了,他也不记得父亲有没有背过他,但应该是背过的。

就像现在这样,很稳,也很温暖。

茭白打了个哈欠,最初他把自己当吃瓜旁观,不参与不评论,不会改变主角或配角炮灰的命运。

现在……

茭白觉得,等他做完任务了,对他好的人,他帮一帮也不是不行。

抛开被任务逼着走剧情的那部分,其实他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对他坏的,他会报复,对他好的,他会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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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进房间就拿出离开老宅时,被沈寄丢还给他的手机,也就是章枕送他的那部。

他还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在那之前可以探一探礼珏的口风。

茭白先打给梁栋,从对方那拿到了礼珏的联系方式。

礼珏没有因为是陌生来电就不接,他很快就接通了,礼貌地问是谁,声音里有被吵醒的迷糊劲。

“我。”茭白说。

礼珏一下就醒了:“小,小秋哥哥!”

他激动得又哭又喊:“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啊,我打你电话总是打不通,报警也没下文,我真的……”

“小珏,你见过沈而铵吗?”茭白打断他。

“最近没有,他都没来学校了,梁栋也没来。”礼珏纳闷地嘀咕了声,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茭白是了解礼珏这个曾经的崽崽的,毕竟他是这部漫的主角,大部分都是他的视角,戏份是绝对的第一。

现在茭白通过礼珏的呼吸声就能确定,他没撒谎。

“没事,我就问问。”茭白握着手机的力道松了松,“我这边有事,你等我忙完了找你。”

接着又强调:“等我找你。”

“晚安。”茭白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沈而铵不在礼珏那,其他的可能性就不是一时半会能琢磨出来的了。等他熬过今晚,还有口气再想。

茭白躺在床上等死,衣服鞋子都没脱,他怕自己脱了,快死了的时候喊救命,章枕进来还要费时间给他穿,耽误他的抢救时间。

当茭白的背上徒然一阵剧痛时,他就知道零点到了。惩罚来了。

痛。

太痛了。

茭白自以为能忍,却没想到第一下他就忍不了,疼得大声惨叫:“啊!”

房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章枕的喊声:“茭白?”

他听力好,每天的睡眠时间也短,这会还没睡,听到动静就赶紧过来了。他有点惊到。里面那个受到各种罪,面对强权都依旧坚强的人怎么突然叫得那么痛苦。

章枕在门口停留了会,房里又没动静了,他拧拧眉心,看来是在做噩梦。

有噩梦也正常。

沈太太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沈董的小情还养了几个,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么过的,不可能转性送上忠诚,老太太又是个狠角色,还让没登记的儿媳下跪。封建又迷信,可怕。

章枕冷不丁地察觉到脚底心的凉意,才发现自己过来的时候没穿鞋,他的脸黑了黑。

至今他都没敢告诉三哥,他被茭白骗了,在网上做了几个月的“姐姐”。

怪丢人的。

做大哥老哥或者哥哥多好。偏偏是“姐姐”。

这个事他是要长期埋肚子里了,明天还是跟茭白摊牌说开了,让他不要传出去吧。

章枕返回隔壁房间,也不知道记忆里那个喊他小哥哥的孩子有没有活着,如果活在世上的某个角落,又会是什么样呢。

肯定比茭白要过得轻松吧。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喜乐。

房里,茭白死死咬住被子,牙关渗血,浑身痉挛。

他不敢再叫。

要是章枕进来了,看到他这样,他要怎么解释?还拿中邪那一套出来应付?

行不通,章枕不是戚以潦,不会信鬼神之说。

况且,茭白的惩罚还在继续,章枕的心没黑,还有一块红保存了下来,他不可能在一旁袖手旁观。

茭白昏沉之际,哆哆嗦嗦地往后摸,触手只有他打湿衣物的汗液,没有摸到一丝粘腻。

没出血?

茭白抽动的眼皮猛一下撑开,他确定地摸了摸,真没有。

可他却能体会到真实的皮开肉绽。

额头密集的冷汗往下滚,茭白的眼前既模糊又有血色:“助手,我的肋骨不会二次断裂吧?”

【精神上的鞭刑之痛,损坏不到骨头】

茭白扯开血肉模糊的嘴唇:“那就好……”

话落,茭白像是被狠狠抽击,汗涔涔的肩胛骨抽紧凸起,从脊梁骨到腰部的线条都颤抖得近乎扭曲。他抵着潮湿被子的脚猛蹬,之后又无力地抽搐起来。在沈家老宅祠堂跪出淤青的膝盖此时被蹭出一片凌乱血痕。

“小助手……多久能结束……”

【挨够三十下】

茭白咬在嘴里的被子已经被血水浸透,他流着泪笑,你妈的,三十下,那我还有命可活吗?

算了,不活了,我放弃了。

这么想的时候,茭白却更用力地咬住被子,两只手也攥得更紧,青红的手背上浮起一根根青筋。

【玩家可知错?】

茭白奄奄一息之际,听见了这声电子音,他蠕动了一下血淋淋的嘴角。系统助手都是古早渣属性。

【玩家可知错?】

“错了……我知错了……我错了……”

“我知错了……”

“妈妈……我好疼……”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