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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护自己的自尊心了。

说来也奇怪,她见过程鲤素、宋陶陶,都是比她小的孩子们,但唯有对禾云生,总是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真切的牵挂,这点牵挂在凉州的时候被很好的藏敛起来,一看到禾云生本人,便怎么也抑制不住,只想将最好的都给这孩子,希望他日后好好的。或许是这具身体是禾大小姐的缘故,血缘亲情的奇妙,正在于此。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回来了?”禾云生盯着禾晏,犹豫了一下,“而且,你现在怎么这个样子?”

禾晏笑眯眯的看向他,“这个样子……这个样子不好吗?”

禾云生没说不好,也没说好,心里只是觉得古怪。他见惯了禾晏穿裙子的模样,穿男装也见过一次,可就算那个时候,也不及此刻自然。若非禾晏是他姐姐,倘若走在街上看到这样一个人,禾云生是决计不会相信此人是女子的。

禾晏生的挺漂亮,即便在过去禾云生与她关系最不好的时候,禾云生也不得承认这件事实。只是那点美总显得有点轻浮廉价,尤其是她千方百计搜刮禾绥的银子给自己买衣裳饰品的时候。如今的禾晏比那时候稍微黑了一点,几乎是脂粉不施,与其说是漂亮,现在的她不如说是英气。那点爽朗和飞扬的光,让她的眼睛如星辰一样明亮。

其实……也是漂亮的,甚至比以前更吸引人了。

不过,这根本都不是重点。禾云生回过神来,道:“你现在还在军营里吗?不对,如果还在军营,你怎么能跑出来?”

“你姐姐我,能力出众,颇得上司赏识,”禾晏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我投军期间,侥幸封了个小官,如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你怎么能封官?”禾云生吓了一跳,“你自己不知道你自己是女子吗?就算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日后被人发现身份你就完了!不行不行,”禾云生急了,“你赶紧辞官,明日就辞!”

禾晏歪头看着他,“你就不问问,我被封的是什么官吗?”

“不管什么官,都不能留!”禾云生不耐烦道:“哪怕你是宰相都不行。再说了,你官越大就越危险,就算为了那点荣华富贵,也不能把命搭上。你必须辞官!”

禾晏怔了怔,一时有些恍惚。

禾云生一个孩子都能想明白的道理,禾家两位在朝为官的老爷,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呢?李代桃僵,这分明是一件极危险的事,一旦被发现,她死路一条,可禾家还是让她这么做了,且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原来不过是……人性贪婪,舍不得那点荣华富贵,又或者是,在他们眼中,禾晏的一条命只是一个砝码,与可能博得的前程荣光来说,一文不值。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禾云生在她面前招招手。

禾晏抬起头来,笑了笑,“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官是一定要辞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有点事要做,等办完了事就辞官。”

禾云生正要问她是什么事,冷不防禾晏又开口了,她问:“不说我了,你们呢,我不在朔京的这些日子,爹怎么样?范家的人有没有来找茬?”

禾云生眉眼沉下来,道:“那群混蛋,怎么可能不找茬。”

原来禾晏投军以后,范成之死始终没有找到凶手,范家人便将怒气发泄到禾家身上。虽然禾晏也是“受害者”,但正因为禾晏死不见尸,连对证都无。范成的家人时常在校尉场上找禾绥的麻烦,污蔑禾绥做事不当,害得禾绥丢了校尉的差事。

好在在那不久后,朔京城里有一户商户想在府里请个护卫,得知禾绥曾是校尉,身手不错,就请禾绥去府上做事。虽然听起来不如当校尉体面,但商户人家出手大方,银钱给的很宽裕。

禾晏有些怀疑,“银钱宽裕,可你身上穿的这些不都是旧衣吗?你那些同窗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嫌你不肯与他们一道花钱了。”

禾云生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居然偷听……”

“嘘,”禾晏一笑,“我就是路过,恰好听到而已。你们留着银子不用,该不会是给你存着当聘礼的吧?”

禾云生没说话,他不可能告诉禾晏,虽然家里宽裕了不少,但他与禾绥商量过,禾晏这一投军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不知吃了多少苦,能活着就很好。万一回来的时候年岁大了,或是遭人嫌弃,便不嫁人,多攒点银钱,日后禾晏在朔京想要一个人过日子,多点银钱,过的总是不赖。

见禾云生不说话,禾晏以为是自己猜中了,笑道,“别那么节省啦?我现在好歹也是有俸禄的人。”她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小声道:“先前打了胜仗,这是战利品,陛下的嘉奖,这些钱你拿着,回去给爹和你自己做两件新衣。对自己好一些,人靠衣裳马靠鞍,你打扮的好看些,心仪的姑娘才会看中你是不是?小姑娘都喜欢俊俏的,你虽脸蛋俊俏,但性子不讨喜,得用衣裳装一装。”

禾云生捏着那两张银票,过了片刻,才问,“打了胜仗?你去战场上了吗?哪一场?济阳水战还是凉州卫所一战,还是润都一战?”

禾晏没料到他还关注着这些事,挠了挠头,道:“其实吧……这几场,我都上了。”

禾云生倒抽一口凉气。

禾晏走的时候匆忙,只留了一封信。禾云生后来托人打听,朔京里当时招兵的那一批,全去了凉州卫。这以后,他便时时刻刻注意着凉州卫的消息,听说路途遥远,许多身体孱弱的人在路上就死了,他日日祷告希望天上的亲娘保佑禾晏平安无事。又听说凉州卫苦寒,练兵辛劳,只盼着禾晏能去做个伙头兵。日达木子带兵去凉州卫所的时候,他与禾绥一宿没睡着,后来各自安慰,禾晏肯定没事,她连刀都扛不起,又机灵,说不准都见不到敌人。

济阳水战……润都守城……总之,禾绥与禾云生自打禾晏投军以后,便过的格外艰难。若非怕范家人顺藤摸瓜抓到禾晏的下落,两人只怕要收拾包袱亲自赶到凉州。

“我不是让人给你们带口信了吗?”禾晏问。

禾云生蹙眉想了一会儿,道:“有过两次,但说的很短,而且都是写纸条丢进屋里的,也没能见上一面,不知道你那头的情况。”说到此处,禾云生又气又急,“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想到去投军?你一个姑娘家……”

“又没有人说女子不能投军。”禾晏怕了他的絮叨,截断他的话头,“而且你看我现在不是平安无事了吗?对了,爹现在不做校尉了,范家人可还在继续骚扰?”

禾云生摇了摇头,“打几个月前,范家人就不来了。”他讽刺道,“他们打骂我们都认了,大概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没意思,听说范家老爷又得了一子,也不在意先前那个了吧。”

禾晏忍不住咋舌,范老爷都多大年纪了,还能老来得子,真是令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跟我回去吧。”禾云生看向禾晏,“爹晚上就会回家,你一回去,爹看到你不知有多高兴。”

禾晏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云生,”禾晏耐心的看着他,“我现在的身份很微妙,四邻街坊都是见过我的脸的,倘若被认出来……会有麻烦。就算我要与爹见面,也不是在家里。而且,现在并非好时候。”她把银票往禾云生手里塞,“我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看看你。看你们过的还行,我就放心了。你回头告诉爹我没事,等过些日子,我们再找个地方见面。”

禾云生有些委屈,好容易见到了,却又要躲躲藏藏,仿佛见不得人一般。但他心中也清楚,禾晏说的没错。

“那你怎么办?”他把银票反手往禾晏手上塞,“你自己不也要用银子吗?你自己拿着吧。而且你现在住什么地方?客栈吗?客栈很不安全,听说很多黑店……”

禾晏懒得跟他推来推去,直接将银票塞进他怀里,道:“我那里还有很多,厚厚一叠,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不劳你这小孩子操心了。我现在也不住客栈,托人正在寻宅子租下来,在这之前,就住在朋友府上。”

“朋友?”禾云生耳朵竖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追问:“你什么朋友?在凉州卫认识的?多大年纪了?男的女的?”

禾晏:“......”

这模样,怎么莫名像是父亲管女儿在外留宿一般?她心想,要是将肖珏的名字说出来,禾云生大概今夜就要跟着她一道回肖府了——毕竟禾云生的那句话现在禾晏都还记得。

“若我是个女子,我必只爱慕他他一个!”

禾晏嘴角抽了抽,一时无法想象禾云生与肖珏站在一处的画面,半晌才道:“小孩子管这么多作甚,总之是个大人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