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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他也没想到老宋会留这么一手,怪只怪老宋太沉得住气了,要是早点告诉自己还能有些挽回的余地。

“你可真是糊涂!”尹琼华恨铁不成钢道,“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这点家丑算得了什么?”

宋恂点头,真诚认错。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尹琼华也觉得这件事情棘手,“想要官复原职你就别想了,县里已经下了新的任命,陈猛也已经上任了,没有轻易更改决定的道理。顶多能给你在其他地方重新安排一个岗位。”

宋恂根本就没想回去继续当主任。

就像项队长说的,他们家的这点事经不起细查,他回军区家属院和去农场探视都是有据可查的。

如果真跟县公司那边撕破了脸,让对方揪着自己不放,老宋的那番苦心就白费了。

“我这个事还是尽量少给您添麻烦吧。”宋恂作出有些颓丧的表情,“我的户口已经迁入生产队了,那我就安心在生产队工作。但是关于我的成分问题,希望渔业公司能在详细调查以后还我一个清白。”

尹琼华沉吟着没作声。

“对于渔业公司来说,做决定之前进行必要的调查是必须的,我只是希望能补上这个环节,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宋恂无奈道,“即便以后不在渔业公司工作了,我也是要在生产队和公社生活的。不瞒您说,最近我刚谈了个对象,县公司那边给我扣的这顶帽子实在是耽误事。”

尹琼华一怔,他都这样了,居然还能这么快就找个对象?

“是咱们这里的吗?哪家的姑娘?”

“就是瑶水大队项队长的闺女项小羽,渔业公司的那个电话员。”

“哦,我对她有印象,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尹琼华暗忖,这个宋恂够可以的,刚下放生产队就找了生产队长的闺女,公社书记的外甥女当对象。

“你的事我会跟上级反映的,由总公司出面去查。”

若是让县里去查,那就有得等了,兴许宋恂已经结婚生娃了,那边还没个结果呢。

*

对于宋恂的这个决定,项小羽不太能理解。

“你不回大瓦房,难道就一直在养猪场呆着啦?”

“先解决主要矛盾吧。”宋恂伸着手臂任由她用皮尺在自己身上比量,“目前最紧要的问题,就是重新划分成分。只要能借着这个机会,将我的成分洗白了,当不当大瓦房的主任有什么要紧?”

本来就是个芝麻官,没什么舍不得的。

“那就这么放弃你在大瓦房的心血啦?”项小羽在本子上记下尺寸,不乐意道,“我看到那个陈猛就心烦,都不想当这个电话员了!”

“没有陈猛,也有李猛王猛。”宋恂安抚道,“我在养猪场也挺好的,最近我正打算改进刮板式清粪机,如果试验成功了,兴许还能将图纸卖给县机械厂,赚个外快。”

“再说,渔业公司的工作其实并不好干。我那会儿为了不在人事问题上多做纠缠,就一心向外发展扩张,让大家都将目光放到公司外面,从而缓解本地干部和外来干部之间的矛盾。但是,陈猛是领导秘书出身,可能比较擅长办公室政治,听你说了他做的几件事以后,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如果继续把重心放在单位内这一亩三分地上,瑶水支公司的发展可能就要吃老本了。”

项小羽虽然是大瓦房的职员,但是听说大瓦房的发展有可能会被陈猛耽误,就故意作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笑了起来。

心情着实轻松不少。

她把皮尺收好,不再说扫兴的话题,转而问:“我还是第一次织毛衣呢,你想要什么颜色的?我这两天抽空到公社买毛线去。”

“都行。”宋恂从房间的抽屉里翻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项小羽打开信封一瞧,居然是一沓钞票。

“怎么给我这么多钱?”得有一百多了吧?

大半年的工资呢。

“给你买东西用吧,快过年了你也给自己买件新衣裳穿。”

项小羽还回去,摇头道:“我有工资,也有衣裳穿。你快收起来!你现在可是没有工资,吃老本的人了,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

宋恂把信封塞进她的上衣口袋,“我平时没什么开销,还有呢。”

见她还是推拒,又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通。

“孟团长这么有钱?”项小羽瞪大眼睛,将挂在脖子上的一个金戒指取出来说,“我以为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宋恂笑她天真:“老宋的全部加上她自己挣的,才是她的全部家当。”

项小羽点点头,果断将信封塞进兜兜里。

“那我以后得向孟团长学习,这个我就收下了!”

宋恂:“……”

从隔壁回来,项小羽将那个信封藏好,就找上了自家老爹。

见老爹正挽着裤腿准备泡脚,她殷勤地接过水壶,帮忙往木盆里蓄水。

“爹,温度咋样,烫不烫?”

“还行。”项英雄瞥她一眼问,“今天怎么这么勤快?不会又是让我帮你办事的吧?”

“啥叫又找你办事?我之前找你办过什么事?”项小羽不服。

项英雄想了想,好像确实没办过什么事,但怎么总感觉这段时间净给他闺女办事呢?

“你没事就回屋睡觉去,别影响我学习。”项英雄拿起腿上摊开的《语录》晃了晃。

项小羽哪是能轻易被打发的,瞄一眼盘腿做针线的亲娘,她低声说:“爹,宋恂总在养猪场呆着也不是办法呀!你给他安排个其他工作呗?”

“渔业公司那边有消息了?”项英雄问。

“快了快了。就是往军区打个电话的事,有啥麻烦的。他的成分问题肯定能解决!”项小羽愁道,“就是回不去大瓦房了,总不能让他在养猪场蹉跎吧?”

“我不是说让他去加工厂当个厂长吗?”

“那个加工厂连厂房和工人都没有!你让他去当光杆司令啊?”

项英雄气恼道:“那你说吧,你看上队里的啥工作了?实在不行把我这个生产队长让给他当当?”

“那个加工厂没啥意思,就是灌香肠卖香肠的那点事,从大队干部里随便找个人就能干。哪能跟他当主任的时候比?”

“呵呵,今时不同往日了。有个厂长就不错了,少挑肥拣瘦的!”

项小羽又提起水壶,坏心眼地一直往水盆里蓄热水。

“哎哎,可以了,别给我弄得太烫!”项英雄接过水壶,嘶嘶哈哈地说,“不就是为了个工作嘛,你还想烫死你爹呀!”

看着这对父女的热闹,苗玉兰轻嘲道:“你这个闺女算是白养了,整天胳膊肘往外拐。”

项英雄:“这是我们爷俩的事,你少掺和。”

苗玉兰:“……”

活该你挨烫!

皱着眉头琢磨一会儿,项英雄冲闺女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两人交头接耳地叽叽咕咕一通。

项小羽夸奖:“项英雄同志,总算没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啊,出了一个靠谱的主意!那你找机会跟我三舅说说呗!”

不料,刚出过主意,项英雄就撂了挑子。

“这事你自己跑关系去!我出面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你说话肯定比我管用啊!”

“你自己决定吧。你去替他跑工作,这个人情就算在你头上。要是我去的话,呵呵……”

当然是算在未来老丈人头上了。

项小羽回过味儿以后,赶紧应承下来。

老丈人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项队长本人就是个前车之鉴。虽然在生产队里人五人六说一不二的,但是在她姥爷面前一辈子都没硬气过。

次日傍晚,下班以后,项小羽难得地没往养猪场跑。

回家推上自行车,就奔向了公社。

她三舅一家目前都住在公社驻地的家属院里,距离办公的大院不远,每家分到一个平房小院。

项小羽的车把上挂着一串冻硬的大黄鱼,车后座上还有一大包海鲜零食。

见她推着车子,大包小裹的进院门,苗书记的爱人顾芬芳赶紧迎了上来。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晚跑过来?还带着这么多东西!”

“哈哈,给苗书记送礼来了!舅妈,我三舅在家不?”项小羽将车停好,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在呢,赶紧进屋,正好一起吃饭!”

“我今天不光要吃饭,还得跟我香香姐挤一宿呢!天黑了我可不敢自个儿回去!”

“今天不用挤,香香回生产队给她奶送年货去了,你自己在她那屋睡!”

“哎呀,我还有好多话要跟她说呢!”

苗书记从书房里出来,看到她就玩笑道:“你们有啥可说的?整天凑在一起嘀咕这家的小子,那家的姑娘,光看人家热闹了,自己连个对象都找不着!”

他们家这些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个的婚姻问题都成了老大难。

“嘿嘿,舅,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不要太惊讶啊!”项小羽洗了手就自动自觉地坐到饭桌前,“我现在可跟香香姐不一样啦!我找到对象了!”

闻言,顾芬芳端着刚盛到一半的饭碗跑出来问:“真找到对象啦?哪家的小子?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家里父母好相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