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1 / 2)
给力文学geilizw.com
战争一簇而发。
没有征兆。
当关起宫门, 当李令歌站在皇帝的寝殿中,从外射入的寒箭, 宣告战争的开始。同一时间, 宫内宫外,沈家军都动了起来。
宫外那些分散的禁卫军、卫兵、私兵,在张行简前几日与臣子们的联络中,开始按照计划, 有条不紊地汇合。
张行简只在家中看着棋盘。
皇宫中, 沈青梧与长林带着人向外走。沈青梧边走边喝令己方人马集合, 尽量不要分散, 给对方可承机会。
她脑中飞快转着一张宫殿图——许多日前,李令歌亲手绘下,要亲卫们熟悉皇宫宫殿的结构与位置。
最后一战会在宫中展开, 他们都心知肚明。
当走入宫殿, 沈青梧凝望着巍峨宫壁,眼睛被刺目日光照得眯起——那日光像拼尽余力,阻碍她的道路, 让她微微恍惚。
博容, 你在哪里呢?
“将军,武器不够!”
沈青梧只恍神一刻, 就清醒过来。
博容诱李令歌深入皇宫, 李令歌的亲卫们要求一同跟随,否则帝姬不入宫。如今帝姬入宫, 亲卫们人虽至, 却没有武器, 那就只能——
沈青梧道:“自然是借用敌人的了。”
这会是一场典型的以少应多之战。如何突围, 靠她的本事!
沈青梧吩咐几个自己最信任的卫士, 以及长林:“你们几个不必和我们一同作战,你们想办法找出他们敌军主力、主将。若一举得杀……”
她毫不犹豫:“那就杀了。”
擒贼先擒王,必当如此。
长林目光微缩:若是博容就是主将……
但沈青梧目光森冷,压住长林,长林没有提出异议。
长林临走前,看到李令歌从皇帝的宫殿中走出。
这位帝姬脱了方才那身过长的华丽衣裙,换一身女子胡服类似的轻便衣物。从殿中走出时,李令歌手中持着一剑。
这是一位不通武艺的殿下。
但是绝不是一个弱女子。
李明书虚弱哭声在后:“姐姐、姐姐,救我……”
李令歌回头,望一眼那个伏在榻上起不来身的皇帝。
她千万次想过自己和李明书相见的最后一面。
她遥遥想到多年前电闪雷鸣之夜,自己抱着年幼哭泣的弟弟,哽咽连连:“不要怕,不要怕。姐姐会保护你……谁也抢不走你的皇位,谁也别想废除我们姐弟。”
可是李令歌心中不恨李明书吗?
若是不恨,将近二十年的教养中,李明书为何越来越不学无术,越来越残忍暴戾……
李令歌纵容了一个恶魔的长大。
为了是有一日,踩着恶魔尸骨,走上自己早已渴望的路。
宫门关上,她将李明书关在门内。
她对回头的沈青梧微笑:“官家已薨。贼子贼心不死,要靠你我平叛。”
沈青梧抬刀,砍了一个扑上来的敌人。血溅到她脸上,她眼中没太多情绪。
李令歌发现,一旦身在战局,沈青梧便比平常要冷血得多,毫无犹豫得多。
这是天生的适合战场的人。
李令歌高声:“沈将军,我等与贼子周旋,少不得宫外臣子将士的配合。你将我的手书送出去,看能否获得大家的相助。”
那是李令歌亲自手书的一封封信件。
信件折成可以挂于箭上的模样,被带兵拼杀的沈青梧等将士悬在箭上。响箭向宫外传递消息,这一封封帝姬手书的信件,从宫内送了出去。
信件折成纸船,沿着沟渠,从宫内渠道向外流走。
--
身居宫中最高楼,“凤凰台”,正是博容。
博容一言不发,一个个令件从他笔下出,命令发布出去。
宫外战斗的主将是沈琢,宫内这场战斗,则由他亲自坐镇。
沈家人觉得不公平,博容就把大批兵马留在了宫外。沈家人又担忧宫内人少,战斗是否会输,博容已经不理会他们了。
事到如今,沈家只能跟着博容一条路走到黑。
此时此刻,博容一道道命令发出:
“拦截对方信件,拦截对方与宫外沟通的任何手段。
“他们要借用民心,尽量阻止。”
--
宫外的战斗,不比宫中轻松。甚至因为宫外两方将士数量更多,巷战也越发艰难。
张行简坐于家中沉思。
他对面的老者露出苦相:“朝臣们不是全部站在我们这一边,百姓们也不知道这场宫变在做什么……三郎你虽然提前联络了些人,但我们人手仍旧不够啊。”
张行简忽然侧头,望向那一只只响箭。
过了片刻,有死士前来,捡起掉在院中一支箭上的信件给张行简看。
张行简微微笑:“哪来的信?”
死士答:“宫中出来的。”
张行简道:“还不算蠢。”
他看也不看信,就将潮湿的沾着泥水的信件递给对面的族中老人。
老人颤巍巍打开信件,眸子微缩——《告天下书》。
老人快速扫一遍:这是一封李令歌言辞恳切的书信。
不只写给那些犹豫的、踟蹰的、记恨她、怀疑她、曾是她的效忠者如今开始怀疑她所为目的的大臣,也写给那些躲在家中看着屋外战斗、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普通百姓。
李令歌说,陛下为奸臣所害,自己早就知道让帝姬登基的诏令有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为了救陛下。
李令歌说自己教养皇帝多年的辛苦,沉痛于皇帝与自己离心的遗憾。
她痛斥沈家的狼子野心,并说她如今的困境。
李令歌说,她会在宫内扫清敌军,即使身死也无所畏惧。只希望宫外但凡有相信她的人,给一点支持——她需要兵,需要人。
长者看完了信,道:“帝姬殿下亲自写信,再拉拢旧日情谊,以往那些本就支持她的大臣,恐怕会摇摆,重新站到她这一方。”
张行简颔首:“一些谁也不战队的大臣,为了大义,也会临时站到帝姬这一方。
“而那些顽固的坚持认为帝姬别有用心的人……在此战中,也能看出都是些谁了。”
战争掺入政斗,一场战斗,重新洗牌。东京城内的一切施恩与合作,都是如此复杂的。
长者问张行简:“那我们……”
张行简看着漏更。
他说:“再等等。”
--
晌午之时,战局越发残酷。
李令歌带着一队人,说去救女眷。沈青梧百忙之中分了人马给那位殿下,继续应对宫内这场战事。
当双方对上,沈青梧便知对方的主将,一定是博容。
她的许多战略布置,都被对方不动声色地化解。对方甚至知道她的每一步要走的路,提前布置,提前瓦解——
只有博容会如此了解她的战术。
那全是博容教给她的。
博容日日夜夜陪她一遍遍下棋,一遍遍在沙盘上演兵。她不是一个喜欢用计的将军,博容却不厌其烦地培养出她这种能力。
博容曾告诉她:“你可以不用,但你不能不会。”
沈青梧学会了。
什么兵法三千,什么千变万化的敌军布置……她都学了。
然而面前摆在她前方的难题,是她所学,与博容所教,出于同脉。
她用博容教她的,能打败博容吗?
沈青梧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继续指挥这场战事,继续不断杀敌,不断发出命令。她绝不说出对方主将是博容,她到此时,都坚持要守这个秘密。
但是——
一个兵慌里慌张退了下来。
沈青梧发现自己这方人,听自己的指令,开始滞后。甚至兵士中,有人窃窃私语。
如此敌我激烈之时,竟有人扰乱军事?
沈青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几个散布流言的人,她手放到刀上,在杀斗中靠近那几人。身后忽然有人掠下,沈青梧警觉回头。
是长林。
长林面色如土。
长林:“他们主将是博容。”
沈青梧不吭气。
不用他说,她已发现。
但是沈青梧有一件事疏忽了——
长林低声:“你不是让我带着几个人摸查他们主将吗?我们偷偷杀了几个将军,但是……有一个卫士,在探查一处宫舍时,发现了博帅。
“他当然没有面见博帅,但他以前见过博帅,他特别仰慕博帅……一个高楼上的剪影,那个卫士坚持认为是博帅。我如何说服他也没用。
“人我带回来了,但是消息,我是封不住了。”
沈青梧蓦地看身后跟着自己的弟兄们。
她抿唇。
这是益州军。
益州军跟随帝姬最初的忠诚,来自于他们对博容的忠诚。一旦发现敌军首领就是博容,那益州军……
沈青梧眯眸。
她一瞬间便觉得,这是博容故意露出的马脚,博容故意要让旧兵认出他。
博容似乎正噙着笑看她:益州军是我的军队吗?你如何指挥一个信奉我的军队呢?
沈青梧握着刀柄的手用力。
她猛地拔出刀,指向身后一个正试图和旁边人说话的亲卫:“何必藏头藏尾,有什么话不敢当着我的面说?”
被刀所指的卫士一僵。
旁边人:“将军……”
沈青梧:“你们不必猜了,我直接告诉你们也无妨——不错,对方主将,主帅,就是你们在猜的博容,你们的博帅。”
众人哗然。
迷惘间,他们被敌军猛攻。
人心生乱,沈青梧再是勇猛,也无法直迎敌军锋刃。
他们一路退,退无可退,靠着沈青梧强硬的指挥风格与武力,才退到一宫舍后,有了喘息余地。
沈青梧看身后人。
沈青梧有了说话机会:“怎么,对方是博帅,你们全都要背叛,全都要投靠敌军了?”
有人哑声:“那是博帅!”
沈青梧厉喝:“益州军难道是博容的私兵吗?!你们可知,他和沈家盗用虎符,让大批陇右军南下,去对付我们的益州军。你们在益州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如果杨肃败了,如果杨将军没有拦住他们,你们怎么想?
“还有陇右军——大周两只边军,最为强大,兵力最盛,难道是用来内斗的吗?如果陇右军离开的这段时间,国外蛮夷侵犯,大周如何自保?
“益州军从未离开益州!即使帝姬坐镇益州之时,益州军也从未离开过益州!
“陇右军为敌所胁,已忘初心。自然,兵士们都是无辜的,他们也如你们一般,敬爱自己的主帅。可他们的主帅,要他们放弃守家卫国之愿,只为了阻拦我们。
“帝姬入东京,是为了用最少的牺牲,阻止战争。博容坐镇皇宫,恰是为了用最大的牺牲,发动战争。
“我给你们选择——要投靠博容的,现在卸甲即走,十步之内,我不杀你;愿意跟着我的,继续!”
将士们面面相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