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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怎能让他被一个对他前程没有任何助力的庶女勾去了魂魄?

好在大姑娘归家后,镇日里关在自己屋子里,闭门不出。

老太太看她没甚么过分的举动,这才放下心来。

谁料,今日杜之逸却来了。说什么“若她搬出去住,没了祖母的帮衬,怕是要被嫡妹嫡母欺负死”,所以恳求老太太“开恩放她和他一条生路”,允了两个人的婚事。

而且,杜之逸为了表达诚意,连嫁妆单子都拟好了。只等老太太点头,就将嫁妆送过来。

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你父母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她挥手将一盏茶砸了过去,“不经过父母的同意、不请媒人,就自己这样过来随口决定了亲事!”

“谁说我没问过家人的同意了?听说是大将军的亲侄女,又是在您跟前长大的,父母不知道多开心。”

杜之逸垂眸说道:“我问过桢妹妹的意见了。她同意,我便娶她。”

“问过她?”老太太一怔,转而怒视跪倒在地哭泣不停的邹元桢,“你答应他了?你怎么答应的他!”

她一向让人看管得紧。何至于出了这样的疏漏,竟让邹元桢和杜之逸搭上了话?

她气得头脑一片昏沉想不透。

旁边蒋妈妈提醒道:“表少爷莫不是托了三少爷来做这事吧。”

三少爷邹元钰和杜之逸一向交好。邹元钰又和邹元桢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若说两个人间有什么联系的话,恐怕只有邹元钰了。

老太太气极,厉声训斥了杜之逸。

杜之逸云淡风轻地道:“我是杜家人。姑祖母多年前已经姓邹了,想必,不能再管着杜家事了罢。”

“不能管着杜家事,我总还能管着邹家!”老太太冷哼道:“我就不信,我不让桢姐儿入杜家的门,你们还能越过我去!”

“可是,这个事情,二老爷已经答应了。”杜之逸含笑道:“二太太说她不管元桢的事情,让我去问李姨娘。”

李姨娘是邹元桢的生母。

对于女儿要嫁入杜家给嫡子做正妻,李姨娘又怎会反对?

老太太顿时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出不来。

蒋妈妈忙去给她抚背顺气。

老太太缓过劲儿来之后,吩咐道:“去,把将军叫过来。”

蒋妈妈有些迟疑:“如今大房二房分了家,若再叫大将军,会不会……”

“快去!”

老太太推了蒋妈妈一把,厉声喝道:“晚了你担着!”

看着蒋妈妈的背影消失,老太太神色阴晴不定。

她让邹宁扬过来,并非指望他帮忙将这事儿担下来做个决定。

老太太知道,大儿子绝对不肯。不然的话,也不会把二儿子一家赶出去了。

她是想让邹宁扬给她做个后盾。

邹宁扬毕竟是一家之主,又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若他发了话给她撑腰,杜之逸再怎么着也不敢现在就将这事儿办绝了。

最起码能缓个几天。

只要缓上几天,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此措手不及,什么都没防备着,着实让人懊恼。

杜之逸告诉了父母,那是大将军的亲侄女儿。却肯定没有说,那是个庶女,而且,还是个坐了牢的!

不过,邹宁扬还没来,元槿倒是到了。

昨儿经了一次宴请后,老太太算是知道,自家这个三孙女儿才是最出息的一个了。

旁的不论,单就来赴宴的那些太太姑娘,就都是身份一顶一、性子一顶一的。

再加上不知怎么认识的那些个权贵人家的少年们……

老太太看到元槿,硬生生扯出了个笑来,让人给她看了座。

元槿的视线扫过了杜之逸和邹元桢后,有些迟疑,寻了个借口就想离去。

老太太却道:“你父亲等下也来了。”

元槿刚要坚持离开,门口的帘子一掀,邹宁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屋内。

他仿若没看到屋内其他人一般,只和女儿笑了笑。

看到元槿要走,邹宁扬说道:“也不急着这一会儿。等下我送你回去就是。”

父亲开了口,元槿自然而然地留了下来。

老太太见到邹大将军宛若看到救星,就将杜之逸这事儿大致和他说了下。而后,又十分痛心地和他说道:“宁扬,你来论论理。身为长辈,这事儿我怎么就管不得了?旁的不说,这小子自作主张定下了亲事。我这做祖母的,拉不住他一个姓杜的,总还能管一管桢姐儿吧。”

所以,老太太想着拖一拖,好歹通知了杜家知晓,再做打算。

——她知道,杜家定然不会要一个进了牢狱的儿媳。

老太太满面期盼地看着邹宁扬,想着自个儿的儿子,怎么也得帮她一把罢。

谁料邹宁扬沉吟片刻后,却是说道:“老太太若是在将军府,二房分家出去,邹元桢想要嫁给谁,您自然是管不住的了。毕竟她有父母在,自有他们给她安排。但如果老太太跟着去了二弟那边,事情便不同了。”

老太太听着这话好似不太对劲,板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其实很好懂。”邹宁扬笑道:“到了那边,您是长辈。邹宁远他们再怎么样,也得顾及您的意思。若您极力阻止这件事,他们也无可奈何。”

这就是利用此事将老太太逼入了抉择的境地。

若想留在将军父母,可以。杜家和二房要不要结亲,她就别管了。

想要守住杜家这个最有前途的好苗子、不想让他被邹元桢给束缚住?

可以。

请跟着二房的人一起麻溜地去那边住着吧。

“不孝子!”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拍案而起,“我何时对不住你了?竟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把母亲这样赶出家门去!”

“我哪里在赶您了?不过是不愿再沾到那边的事情罢了。您若住在这里还管着那边的事情,那我这几日岂不是白费了力气。况且——”

他话锋一转,“若说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我们还真有些事可以算一算。”

老太太哼道:“算什么?亲母子明算账?”

“这么说也可以。只是我断然不会那么小气就是。”

邹宁扬淡淡地看着她,说道:“这些年您扣下的银钱我就不细算了。不过您扣下的那些我妻的嫁妆,也该一一还回来了吧。若您不记得了,老侯爷正好在。不若一起对照着嫁妆单子看看?”

老太太一时间哑口无言。

婆母私吞儿媳的嫁妆,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绝对不占理的。

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老侯爷这次过来,并非是老爷子自己的主意。

或许……是邹宁扬请来的。

老太太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可是,眼看着邹宁扬转身要走,杜之逸拉起了邹元桢也要走,老太太终是按捺不住了,高喊道:“都给我停下!”

元槿磨磨蹭蹭地凑到了父亲身边,借着父亲的高大身影遮住祖母的怒容。

邹宁扬莞尔,轻拍了拍她的肩,让女儿揽到了身子后头护好。这才拧眉问道:“老太太有何指教。”

“我去了宁远那里,便能阻着这事儿是吧。你不就是想赶我去那边吗?”

老太太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道:“我去!”

邹元桢忽地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杜之逸轻声安慰道:“不怕。我自有法子对付。不怕。”

邹元桢轻轻点了点头。

邹宁扬弯了弯唇角,与老太太颔首道:“既是如此,晚香苑尽快空出来才好。不然的话,怕是赶不上去那边做主去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嫁妆的事情,老太太还多上上心。别到时候老侯爷发现了不对,再来讨要,那可是难堪了。”

说罢,他再不理会旁人,喊上元槿就走了。

元槿没料到老太太竟然也会跟着住到邹宁远那边去。诧异之下,又有些释然。

往后这里就她们住着,说实话,能够舒心许多。

元槿回到青兰苑的时候,心情是十分舒畅的。甚至于,她都在打算着今天下午吃什么点心才好了。

可是孟妈妈无意间的一句话却是让她瞬间精神紧绷起来。

“今日外祖父拿了个紫檀木匣子去了爹爹屋里?”她有些心惊,努力让自己声音放的平缓些,问道:“是多大的盒子?”

“大概这么大。”孟妈妈比划了个半尺见方大小,不甚在意地说道:“就跟姑娘平日里放镯子的盒子差不多。”

镯子!

元槿听闻后,只觉得一阵心慌。

外祖父拿给爹爹的,莫不就是那个镯子吧?

如果是……

那该如何?

元槿赶忙问道:“那爹爹收下了那个盒子吗?”

她紧张之下,连掩饰都已经忘了,声音已然有些不太对劲。

孟妈妈唬了一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老侯爷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许是收下了吧。”

元槿一听,颓然坐到了椅子上。

她之前一直忽略了这个可能性。

因为高文恒在她生辰的时候想要将镯子当做礼物送给她,所以他们想当然地以为,东西是要亲自交到她手里的。

却忘了,或许,他们会将镯子交给她父亲邹宁扬,由他来决定这件事的选择。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

刚才老太太和爹爹都说过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果父母答应下来,那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若真如此的话,那她岂不是就要……

越想越是忐忑。元槿的脸顿时一片苍白毫无血色。

葡萄刚好过来,看到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顿时惊呆,赶忙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元槿知她忠心,正要吩咐她去寻蔺君泓,却在临近开口的那一瞬改了主意。

葡萄和樱桃忠心,是因为她们效忠的是邹宁扬。

由于父亲吩咐她们务必看好她、守好她,所以两个丫鬟为了她尽了十二分的气力。

但如果是违背父亲的意愿去做事呢?

她们两个到底会作何选择。

是她,还是父亲呢?

这事儿不容马虎。

若出了岔子,便再没转圜余地了。

元槿笑着说了句没事,寻了借口让葡萄和樱桃各自去忙了。又将屋里人都遣了出去,这便将秋实唤来。

“你去趟端王府。就说,有急事寻四卫。”

“那四位大人?”

秋实心里突地一跳,怕极了,“可是他们肯定不会见我啊。”

“会见的。”

元槿回想起在端王府的种种,十分肯定地道:“你只管说是奉了我的命令而去,他们必然肯见。看到他们后,无论是谁在,都和他们说一句话。”她顿了顿,说道:“这句话你一定要记清楚,切莫要弄错了。”

秋实认真地点点头,“奴婢省得。”

“你就说,求盛大人尽快进宫寻端王爷,那个镯子,怕是要被老爷拿去了。”

秋实并未多问,将这话一字字记住,而后躬身退下。

她听了元槿的,并未用邹义的马车,匆匆出了门后,去了最近的车行雇了辆车子,往端王府行。

门房的人或是旁人问起来,她只说自己要去外头给姑娘买个急用的书册,是做姚先生布置的功课要用的。

因为往日里是秋实跟在元槿身边,在公主府照顾她,所以元槿功课上需要用的一些东西,都是她帮忙采买。所以她说了这话,倒也没人怀疑。

马车急匆匆地往端王府行,秋实依然在不住催促。

下了车后,她多付给了车夫一些银子,让他在旁边街角稍等。这便赶紧往大门行去。

谁料还没走到门房处,旁边马蹄踏地声响起。紧接着是勒马声,而后是熟悉的声音响起。

“秋实?你怎么来了。可是槿儿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蔺君泓翻身下马,急急问道。

秋实没料到王爷居然从宫里回来了。赶忙将元槿的话与他说了。

蔺君泓听闻后,脸色骤变。

他就是听闻一些消息后,觉得心里不踏实,赶紧赶了回来,想着要不要往将军府去。

——方才在宫里的时候,繁盛匆匆地去找了他,与他说,今儿一大早,永安侯府的高老爷子就出了门去,亲自置办物品。

若只是寻常的置购过年物品就也罢了。偏偏老爷去的地方,选的一些东西都是送礼要用的,而且,并非是平日送给亲朋好友的那种。

而是提亲议亲时,走那些惯常程序时,所用的精致物件。

繁盛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赶紧进宫禀了蔺君泓。

蔺君泓哪敢大意?

当即歇了在徐太妃面前探口风、想要寻求母妃帮忙的念头,独自策马狂奔,一路赶了回来。

原本想要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应付。如今听了元槿让秋实带来的话,他再也不敢大意,当即回身上马,赶往将军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