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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们刚才笑得欢快,在元槿跟前却不敢造次,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半点也不敢大意。

因此有个女孩儿忽地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突兀和明显了。

“咦?小殿下拿着的那个是虎头娃娃吗?我弟弟也有一个。看着倒是一模一样呢。这个是哪里买的?说不定是一家店!”

所有人都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小小少女猛然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讷讷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到了,所以一激动就……就……”

杨可晴低声安慰她。

元槿笑道:“没事。你说那虎头娃娃?这个可得问可晴了。是她送来给青嵧的,青嵧很喜欢。具体是哪里,还得她说。”

杨可晴之前就看到了青嵧的虎头娃娃和虎头鞋。

她之前想着这个是民间玩的小玩意儿,怕是旁人看到了不好,所以悄悄送了来给元槿。却没料到元槿居然就这么大喇喇的让青嵧带着出来了。

想到以往蔺君澜说的那些话,再看元槿这样毫无顾忌的将东西拿了出来而且还和大家说起,杨可晴有些欢喜,有些害羞。

她朝徐太后怯怯的看了一眼,见徐太后也赞赏的点了点头,就瞬间安下心来,大声说道:“这可是我给弟弟买的。怎么样?不错吧?”说着就将自己买的那家店的店名报了上来。

之前说话的那个少女一听,欣喜不已,“我娘亲也是那里买的。没料到居然和小郡主选的一样。”

旁的女孩儿们家里也有弟弟或者妹妹的,不由多问了她们几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和大家就聊了起来。

元槿见她们说的起兴,就让宫人们搬来了锦杌,又支了一张圆桌在旁边,让女孩儿们围坐在柳树下畅谈。她则和徐太后去到了前头,与诸位命妇攀谈。

刚说了没多久的话,太监来禀,说沈国公府的女眷到了。

沈国公府的亲眷是徐太后请的。

之前虽然因为青嵧的事情而闹的不愉快,但徐太后身为青嵧的祖母,元槿在列宾客名单的时候,还是遣了人去问过徐太后的意思。

徐太后说了几户人家,元槿就一并添了上去。其中就有沈国公府。

国公府的老太太和沈千兰,元槿都是见过的。不过这次跟过来的一位姑娘,元槿倒是头一回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位姑娘容貌清秀,正当年少,跟在沈老太太的身边,很有些怕羞。

见到元槿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沈千兰便道:“这是琳姐儿。大哥大嫂的小女儿。”

元槿恍然明白过来,这位应当就是沈国公嫡亲的小妹妹了。因着是中年得女,沈淑琳十分受宠。只不过之前只听说过,倒是没见过她。

沈淑琳在沈老太太的示意下,向前行礼问安。

元槿刚让她起了身,旁边一名和沈淑琳相貌相似的少女也跟了过来,跟着行礼问安。

看到她的刹那,沈老太太面露不悦。倒是沈千兰,神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民女沈淑瑜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淑琳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沈淑瑜。她愣了一愣后,脸颊通红,看着沈淑瑜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淑瑜任由她们瞧着,神色间并未露出半点的不对来。

元槿面色如常的说道:“起来吧。”

沈淑瑜显然听出了元槿的疏离,却还是笑道:“今儿是小殿下的百日,我特意找了六十六首祝贺的诗词来赠与小殿下。”

说着就拿出了手中一直握着的厚厚一摞纸。

后宫并非寻常人可以进得。除非是经了允许的,才能带一两名婢女前来。不然的话,只有主子可以进,仆从是不得入内的。沈淑瑜带着的东西就只能自己拿在手中。

元槿扫了眼那一摞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笑得很淡,“你有心了。”说着就让旁边的葡萄接了过来,并未打开来看。

沈淑瑜许是没想到元槿会表现的这么淡漠,赶忙上前想要说话。结果被徐太后冷冷一句给打断了。

“这位姑娘也是你们沈家的?听着像是你家的,就是有些眼生。”

沈老太太怎会听不出徐太后的意思来?忙道:“这是河阳郡王妃的妹妹,与琳姐儿算起来也是有些远的堂姐妹。”又问沈淑瑜:“你是跟了郡王妃来的?怎不见她?”

沈淑瑜好不容易支开了河阳郡王妃,寻机过来,听闻这话后便道:“姐姐让我先行过来。她有事要稍稍耽搁一下。”说着就凑到了元槿的跟前,笑道:“前些日子我画了些花样子,十分漂亮。听闻娘娘喜欢时新的样式,就连锦绣阁的温大师做出来的也不见得合了您的意,所以我就想了些没有见过的新鲜样子来赠与您。”说着就往怀里掏去。

她刚将那些纸张拿出来,元槿就十分冷淡的说了句“不必了”,又挥了挥手,让人将沈淑瑜给拦了出去。

沈淑琳看着已经被宫人们架着走远的沈淑瑜,笑得温婉:“听闻娘娘和温大师关系极好,淑瑜这样不懂礼貌,我代她向娘娘告个罪。花样子再新奇,也终究比不得温大师待娘娘的一片心意。”

元槿一听这话就知道沈淑琳特意打听过她的喜好,不由眉间微蹙,冷淡的点了下头。

徐太后多年前是喜欢沈淑琳这样有眼力价的女孩子的。毕竟被人这样刻意讨好着,心里很受用。可是经了这么些年,她反倒是更喜欢元槿这样踏实的女孩子。没有花言巧语,没有察言观色,有的只是平静安详的一片真心。

但看元槿被沈淑琳给烦到了,徐太后就也有些恼火,朝沈老太太看了过去。

沈老太太见徐太后不高兴,赶忙拉了沈淑琳一把,让她去到了沈千兰的身边。

恰好这个时候葛家人和穆家人来了。元槿就带了青嵧去了那边。

徐太后挂念着她们那边,就也要跟过去。被沈老太太唤住后,这才不得不停了步子。

沈千兰带了沈淑琳去到一旁,眉目凌厉的说着什么,似是在训斥沈淑琳。

沈老太太半点也不去看那边,反倒是望了一眼镇国公府那边,朝葛家人多看了几眼,这才低声去问徐太后,“不知葛家那位少爷的婚事可有着落了?”

徐太后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葛雨明。

葛雨明是蔺君泓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如今在宫里任禁卫军副统领,前程一片大好。且他父亲和叔父都在东疆为将,镇国公府怕是还能再兴盛个至少几十年。

徐太后本想说葛雨明的婚事她也不清楚,况且,就算没有定下人家,葛雨明的婚事她也无法置喙。但看沈老太太这殷勤模样,徐太后就又改了主意,“好似是没着落的。”

沈老太太顿时欢喜起来,跟在徐太后身边絮絮叨叨了半晌。

徐太后听了约莫有一炷香时间,总算是琢磨出了点味儿来。

——沈家想求道旨意,为了沈淑琳和葛雨明的婚事。

若是早上几年,徐太后许是就同意了。毕竟嫁高娶低,虽然沈国公府已经显露颓势,而镇国公府劲头正强,可这两个孩子的身份来说,倒是相得的。

但是自打蔺君泓这出乎意料的婚事有了个出乎意料的好结果后,徐太后对于自己的这些想法就有些摸不准是对是错了。

毕竟当年她是极其不看好蔺君泓和元槿这一对儿的。

如今看沈家这么殷勤的过来,徐太后少不得多想了想。这一思量,顿时明白过来。

其实沈家的心思很好猜。只要知道了沈家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便能明白她们为何这般做了。

沈家的后辈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沈淑琳和沈淑瑜这一代,已经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丁了。如今沈家想要继续保持住他们的荣耀地位,就必须靠联姻。

沈千梅之所以设计沈千兰让她不能生育,是因为她心里清楚沈家的想法,所以做了那样的打算,一击即中——沈家是一定要让自家能生育的女儿嫁到王府去的,绝不会让不能生育的沈千兰做王妃。

因为他们要的是不知是王爷和沈家的联姻,更重要的是王爷和沈家有共同的子嗣。那样就能保证沈家和王府的关系更加紧密、更加坚固,牢不可摧。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沈千梅居然是这样不管不顾的恶毒性子,居然为了成事而算计沈千兰。而且,阴谋被揭穿后,沈千梅一不做二不休,居然和沈家断了联系。所以沈国公府和沈千梅彻底翻了脸。

前面沈国公府已经为府里的嫡子嫡女们谋了不错的亲事,谁曾想,一朝变天,现今的天下与之前相比,已经大不相同。

沈家人慌了神。好在沈家又一名女儿长大成了人,沈家人便又打开了主意。

他们一直都是在找最有利的联姻方式。

邹元钦这边原本是极其不错的,可惜已经被沈淑瑜给搅了局再没了可能。他们就盯上了葛雨明。

徐太后听出了沈老太太的打算后,也没再去旁的地方了,索性就留在了这里,单看沈家人想了哪些“好事”。

不过,说话间的功夫,徐太后朝单嬷嬷使了个眼色。

单嬷嬷会意,就将沈国公府的打算悄悄与元槿讲了。

元槿哪里想得到葛雨明竟是被沈国公府盯住?就遣了孟嬷嬷,让她想了法子去和蔺君泓说一声。免得葛雨明今儿来了后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而后她又旁敲侧击的和葛太太说了起来。

葛老太君年纪大了,如今是个小辈孩子过百日,老人家就没过来。只让葛太太带了府里的两个姑娘前来赴宴。

听元槿提起沈国公府,葛太太就笑,“国公府自然是很好的。只是我们家都是武夫,人家是瞧不上的,当年连半句话都懒得与我们说。”

葛家人心性宽厚,极少说话这样夹着刺儿。可见沈国公府当年是将镇国将军府给得罪狠了,才让一向温和的葛太太说出这种话来。

元槿心中了然,转而说起了旁的。刚讲了没几句,就见岳公公急匆匆跑了过来,笑着说道:“陛下有急事要寻娘娘,还请娘娘带了小殿下同去。就在隔壁的兰香阁里。”又说道:“陛下特意嘱咐了,务必娘娘自己去,莫要让旁人跟去。”

元槿不明所以。但看岳公公催的急,便只让朱氏带了青嵧一同跟了过去。

——蔺君泓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不让徐太后过去。既然青嵧能去,想必乳母朱氏也跟着就也无碍。

到了隔壁偏殿的暖阁,元槿搭眼一瞧,笑了。

她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蔺君泓让岳公公这般叮嘱她。

这满屋子的人一个个瞧过去,全都是熟人。除了穆效不在外,葛雨明、许林广、顾青言、莫书涵,可都是到齐了。还有几个和少年们极其相熟的大人,元槿不甚熟悉,唯一接触多点儿的便是穆烁的夫君方沐臣。

他们这些人聚在了一起,私底下就没有那么过顾忌了。

大家好似回到了当初在宫外的时候,凑到一块儿谈论着喜欢的时新话题。

蔺君泓的姿态也十分随意。手中拿了个酒盅,不时的饮上一口,手里却是拈着棋子在和顾青言对弈。

看到元槿带着青嵧过来,所有人都开心起来。一个个的都丢了手中的东西,凑到青嵧的小床前。

蔺君泓也不和他们客气,直截了当的问他们要青嵧的百日礼物。

众人哈哈大笑着,一个个的送了过去。

不过,对于某些细节问题,有人颇为在意,中间有了些许的分歧。

比如许林广。

他一上去,朝着青嵧笑了笑,就来了句:“嵧哥儿,来,叫舅舅。”

虽说青嵧肯定不会说话,也肯定叫不出什么称呼来。可蔺君泓一听这话不对啊,赶忙横臂去拦,把许林广拿的那个羊脂玉玉牌给挡在了半空中。

“舅舅?”蔺君泓似笑非笑的看着许林广,“我怎么不知道槿儿又多了哥哥。”

“叫伯父也成。”许林广十分随波逐流的扯了下嘴角,“不过,你先叫声哥哥来听听?”

蔺君泓斜睨着他,半晌没说话。

方沐臣他们已经去到了床边谈论事情。现在在床边的就葛雨明和顾青言他们。

葛、顾、莫几人都为许林广捏了把汗。

虽然大家比蔺君泓大一些,可谁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好在今日气氛极好,就像是回到了年少时候一般,所以大家虽然紧张,却不惧怕。

两人对峙了半晌后,许林广勾唇一笑,“所以说,得叫舅舅。”语毕,也不多言,扭头就叫了一声“槿儿”。

元槿就在他们几个旁边站着。

她正让朱氏准备温水,等下青嵧若是渴了正好能喝。听闻许林广叫她,她也没走过来,头也不抬的直接问道:“许哥哥可是有什么事情?”

许林广随口说了一句“无事”,将玉牌塞到青嵧的手里,“乖外甥。舅舅给你的。收好了。往后有什么事情,拿着玉牌来找舅舅,舅舅一定帮你。”

而后他侧过头,对着蔺君泓灿然一笑。

蔺君泓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闷得半天缓不过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