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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一诸侯国和治全天下疆土,分量轻重,截然不同。

前后仰人鼻息一年之久,布局一年之久,才能勉强除掉帝台旧贵,可压制了帝台旧贵,外面还有五个虎视眈眈的诸侯国。前路漫漫,王上的霸业,就是他季家的霸业。他季家,誓必要辅佐出一个比开朝夏天子更英伟的君主。

比起年少的帝太子姬稷,殷君才是季衡理想中的帝王人选。在季衡眼里,姬稷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再如何聪慧,也只是个孩子。虽说如此,但他必须为季家百年以后考虑,要保证季家权势长盛不衰,就要让帝太子身边的宠臣也是他季家之人。

“对了,叔叔,前几日你不在家,赵家的人来找堂哥,好像是要给堂哥送美人。”季玉悄声,“我悄悄听他们说,那赵家美人是送进云泽台的,若是堂哥喜欢,择日就送进季府,只要堂哥能让叔叔在王上面前提一提赵家就行,堂哥答应了。”

季衡大惊:“什么?”

季玉神情无辜,做出惊吓的模样:“叔叔,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季衡问:“你听清楚了,赵家要送的美人是云泽台那个?”

季玉使劲点头:“对呀,堂哥说,那个赵氏女是帝台有名的美人,他早就想一亲芳泽了。他还说,美人待在云泽台是暴殄天物,白白浪费了一年多的时光,早就该让他这样的惜花人品尝。”

季衡拿过鞭子就往季动屋里去。

打完一顿,季衡气冲冲吩咐人:“将这个混账东西抬下去,没我的准许,谁都不准给他送饭吃!”

季玉哭完季动后,假惺惺收起泪水问季衡:“叔叔,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季衡牙痒痒:“赵锥这厮,竟敢害我儿。”

季玉:“因为是进过云泽台的人?”

季衡想到那日广阳道上无意撞见的一面,太子身边的女子分明是赵家那个会跳《绿袖》的小女儿,那时他还以为赵家出息了,竟能用这个小女儿攀上太子,就算没有名分,但好歹是入了太子的眼。

现在看来,赵锥又蠢又坏,就是个下贱玩意,害人精!

怎能将在云泽台待侍的人送到他季家?就算是个玩物,那也是太子的玩物,除非太子不要,否则谁也别想染指。

“叔叔莫忧心,那是前几天的事了,现在赵家得知太子殿下回云泽台了,肯定不会再将人送进季府。”季玉急忙宽慰。

季衡一想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差点捅个大篓子,他就头皮发麻:“这口气老夫咽不下。”

季玉露出善良的笑容:“侄儿为叔叔出气。”

数日后。

赵家的马车出行至半路,突然被一群蒙面大汉袭击。

赵家家主失踪不见,找到时,已在城外的小草屋饿了两天,被揍得鼻青脸肿。

此事传遍全城,赵锥沦为城中笑柄。

姬稷听到时,正好看完手里一卷竹简,抬头问:“是谁做的?”

昭明:“是季大夫。”

姬稷:“赵家登过季府的门?”

昭明如实回答:“是。”

“季家那个应下了?”

“应下了。”

姬稷随手扔了竹简,“季衡那么聪明,生的儿子怎如此蠢笨。”

昭明:“所以季大夫最近将季公子天天关在屋里行周公之礼,只盼早日得到孙子,后继有人。”

姬稷冷笑:“要能生,早就生了。与其指望他那个儿子,不如季衡自己抓紧时间再生几个。”

“大概季大夫也是这么想的,近日又纳了几个生育过的良籍妇人,日夜耕耘。”

“不提他了。”姬稷问:“赵家那边没派人查吗?”

“没查,只是事后派人去了趟云泽台与赵姬相见。”昭明停顿,又道:“之前也派人见过一次,就在得知殿下要回云泽台之后。”

姬稷没再问,慵懒舒展筋骨,站起身来,修长挺拔的身形从几案后绕过,在屋里缓步踱行。

踱了半圈,他在阳光照进来的光影上站定,白俊的面庞沉思半晌,薄唇轻启:“阳春明媚,孤要出去走走。”

昭明:“殿下想去哪?奴这就准备车马。”

“云泽台已经开始修缮,去那看看。”姬稷低下干净利落的下颔,淡眉在光下油青两道细痕,抿着红红的唇,沉声说:“去取一套女子深衣来,出行不必惊动他人。”

云泽台。

修缮之事进行数日,季玉日夜督工。

银子筹得比他想象中更快,在各家之间周旋的他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在云泽台碰钉子。

好多好多女人,每个女人都想住在离太子殿下最近的宫室。

他都快被这些女人吵疯了。

但也有懂事乖巧从不到他面前行贿的,比如说眼前这两位。

季玉站在小室不远处的土堆旁,尚未来得及清扫的落叶和木头石块挡住他半边身子,抬眼望过去,看到一个高个美人趴在纸糊的窗户边看了看,拣起一个石子扔进去,然后迅速退回屋门前的空地。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亭亭玉立袅娜美丽的少女。

高个美人昂着头颅,仿佛只是随便路过,少女迅速扑过去。

两个人很快牵了小手手,往开满花的大树底下蹲坐。

季玉认出来,是上次在广阳道见过的那两位美人。

如此绝色,原来是云泽台的人。太子殿下真是艳福不浅。

季玉本就是为了修缮的事来周围做测量,恋恋不舍看了几眼,没有多做停留,很快离去。

因他走得迅速,姬稷才没有示意昭明前去处理。

工匠怎能到处乱跑?得尽快派遣宫人和侍卫才行,王宫是怎样的秩序,这里就该是怎样的秩序。

姬稷脑子里想了一大堆该给云泽台定的规矩,思绪回笼时,已被人捧住脑袋。

“啾啾,数月不见,你瘦了。”少女摸摸他的脸。

两人离得近,他几乎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细腻白嫩的肌肤,像剥壳的鸡蛋,不由让人想象轻含一口是怎样的滋味。

少女润红的樱唇一张一合,两瓣漂亮的朱红,看着他说话时嘴角会微微上扬,仿佛是一朵初初盛开的桃花,温婉柔弱,惹人怜爱。

“原来你也被家里送进来了吗?”赵枝枝既欢喜又担忧,近来云泽台确实新来许多殷国贵族之女,“你家里人怎舍得?”

不用姬稷自圆其说,赵枝枝已自答自问:“不对,是我狭隘,你家里人并非不舍得,而是想要你登上高位。啾啾,你是不是也想做太子妃?”

姬稷:“太子尚未及冠,先挣个少妃吧。”

“如果是啾啾,一定可以的。”赵枝枝握紧他的手,欢喜至极:“我们又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就算我搬进来了,你也不一定能时常见到我。”姬稷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份耐心一直扮成女子与她相见。

出门的时候昭明问他,“殿下回自己的宫殿,为何还要扮成女子掩人耳目?是为了赵姬吗?”

“当然不是,孤觉得有趣而已。”那时他这样答。

说不是,其实是。

他只是在决定来云泽台的时候,突然想起那日广阳道上她对男人目光的恐惧而已。

她待他的这份赤子之心,无关身份,无关权势,难能可贵,他不想太早拆破。

就当是逗个小玩意好了。姬稷告诉自己。

少女手牵着他的,不知在想什么,眉心微皱。

姬稷鲜少见她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为何烦恼?”

赵枝枝靠到姬稷肩上,浅浅叹口气,沉默多时,方才缓声开口,将自己心中的烦闷说与他听。

“爹让我一定要得到太子殿下的宠幸。”赵枝枝低垂眉眼,很是苦恼:“可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该如何接近太子殿下。云泽台这么多美人,兴许殿下根本不会看我一眼。他若不看我,我又如何让他宠幸我。”

原来是为这事苦恼。

姬稷声线平稳,慢声问:“难道他看你一眼,你就能让他宠幸吗?”

赵枝枝声如蚊呐:“男人都喜欢我这张脸。”

“就没有不喜欢的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姬稷凝视少女一张透红的脸,再问下去,她就要钻到地里去了。

他抚上她发红发烫的脸,指尖轻轻往里戳了戳。

以她这样的姿色,若是投怀送抱只为男欢女爱,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

“你和我说这些,难道不怕我妒忌吗?以后我也会住在云泽台,和你共同侍候殿下。”姬稷拿话逗弄她。

“啾啾喜欢殿下?”赵枝枝问。

“你不喜欢吗?”姬稷颇为惊讶。

赵枝枝努努嘴,没说话。

姬稷凝眉追问:“为何不喜欢?你都没见过殿下,不了解殿下的为人,怎能妄下定论。”

“因为他小气。”赵枝枝瓮声瓮气,悄悄埋怨:“他连粮食都不舍得给,差点饿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