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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铎虚扶一把, 神情淡漠,气定神闲, 暗紫色宝云纹宽袖下骨节分明的手轻搭在魏然腕间,

魏然的大事, 于他而言, 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少主也好,殿下也好,无非是个称呼, 复兴大业的重担本就是孟氏嫡系子孙分内之事,有人生出非分之想, 大事未成就想着夺族内虚名,实在糊涂。”

魏然得了他的搀扶, 缓缓起身, 从袖中拿出一个檀木锁盒, 将盒中一枚通体碧绿的玉扳指奉给孟铎, 语气恭敬:“是他们不自力量,妄想与少主争夺, 少主才是真正的皇室后裔,那些旁系子孙算不得什么。”

孟铎接过玉扳指, 拿在手里把玩。

树大根深的家族, 即使一时失势, 只要有心,费上几代人的血汗,重新起势指日可待。外人来杀, 杀掉一截,杀不掉根,但若根里生出蛀虫,不用外人动手,自己就会倒下。

孟铎指腹摩挲扳指圆润边缘,问:“族长可有留下遗言?”

魏然道:“他说自己被人蛊惑,误入歧途,差点阻碍少主的大业,即便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但他家人是无辜的,还请少主手下留情。”

孟铎唇边勾笑:“魏然,你觉得我该不该手下留情?”

魏然大气不敢出,思忖半刻后,方道:“这玉扳指现在的主人是少主,族中一切事务,少主说了算。”

孟铎将玉扳指抛到半空。

魏然一颗心提起。

孟铎轻巧接住。

如此反复四五次,魏然后背涔出汗,想要劝又不敢劝。

这枚玉扳指,孟氏一族人人心系。

传闻中象征孟氏掌权人的玉扳指,看起来与寻常玉扳指并无两样,背后却暗藏着孟氏蛰伏多年的心血,玉扳指在手,等同半壁江山在手。

当年孟氏皇族被人夺去皇位,其后代子孙一直以光复孟氏江山为己任,几代人卧薪尝胆,才博出如今的局面。

表面上仍是安分度日的孟氏一族,实际早就蠢蠢欲动。玉扳指的存在,也只有少数几位孟家人才知道。

玉扳指最后一次回到掌心,孟铎随意将它丢开,扔到案上。

魏然胆战心惊,好奇问:“少主不戴上它吗?”

孟铎浅笑:“戴它作甚?”

魏然一愣,旋即感慨:“天下的玉,大概只有皇帝的玉玺才能入少主的眼。”

孟铎不答。

魏然自言自语,还想再叹两句,耳边孟铎的声音砸下来,一字一字:“传命下去,全杀了。”

魏然怔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杀谁?”

孟铎端起茶抿了抿,吹动茶面浮起的白气,冷冽眉眼覆上一层朦胧水纱,无情无绪:“你说杀谁?叛变之人,绝不能姑息,他的哀求,我何必理会。”

魏然顿时了然:“遵命。”

此次动乱,前族长身为孟氏元老,既做出那样的事,就要想到后果。

他心中虽为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及其家人惋惜,但比起同情,更多是对孟铎处事利落的敬佩。

这才是当得起大任的人。

魏然想到什么,又问:“其他人呢?”

孟铎没说话,一杯茶捧在手心,茶水的滚烫隔着青瓷沾到指间,他稍稍后躺,靠在引枕上,脑海中浮现幼年的事。

当初和他一起送往各处的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就连他的幼弟也不知所踪,一直未能寻回。

孟氏一脉的嫡系子孙,就只他一个活了下来。想来也是可笑,最危险的姓氏反倒是最安全的姓氏。

魏然见他神色恍惚,以为是在思量什么大事,低唤:“少主?”

孟铎放下手中的茶杯,冷冷抛出一句话:“斩草需除根,几个旁系子孙而已,杀。”

他生来就只为一件事。

其他人是死是活,他并不在意,即便活着,也只能对他俯首称臣。

魏然离开不久,山阳敲门而入。

“何事?”

山阳指着脸上的油墨:“先生,你管管郡主,她越来越过分。”

孟铎瞧见他额间的乌龟,不以为然:“我让你陪她玩耍,你定是睡着过去,所以才让她有可乘之机。”

山阳低头嘟嚷:“这些天奔前走后,实在劳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孟铎招手,山阳半跪下。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此次围剿叛徒,你功不可没。”

山阳笑容淳朴,呐呐道:“若不是先生阻拦,我真想再多杀几个。”

孟铎点他眉心:“杀气太重,不是好事。”

山阳吐吐舌头,少年气十足:“我生来只为先生杀人,从不管是好是坏。”

他说着话,抬眸望孟铎,笑意憨憨,做好被他责骂的准备。

孟铎无奈叹口气:“别跪着了,起来罢,若让外人知道大名鼎鼎的血手,动不动就给人下跪,只怕要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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