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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孙昭一口应下。

两个人原本是压低了嗓音说话, 他这一声“好”太过响亮,连外屋的婢子都听到声响好奇看过来。

他回应得太过迅速,几乎想都没想,欣喜之情洋溢于表。郑令玉愣了愣, 问:“你不要考虑一下吗?”

哪有郎君娶娘子还要带走娘子生母的?如郑家这般富贵人家的姨娘, 大多都是在府中安度晚年, 从未有与女儿一起去女儿夫家的。一是不合礼数, 二是夫家不愿。

即便孙昭愿意带走她姨娘, 也必须费一番功夫, 才能说服三奶奶和三老爷。

她的要求, 太过强人所难, 她并未抱太大希望,未曾想, 他竟毫不犹豫答应了。

“考虑什么?”他反问她, 不理解她话中的迟疑。

郑令玉见他满面喜气, 像是心愿达成, 她声音越发轻细, 道:“没什么,多谢你。”

“谢什么,你我即将成为夫妻, 我为你做这点小事, 是应该的。”

郑令玉既感激又害羞,脑袋压低,手边帕子全绞皱。

为孙家的婚事, 郑大老爷操碎了心。

郑令婉的事,他事后才得知,不止他,除三房二房外,其他房的人一概不知情。等他得知消息时,早就有人将事情处理完毕。

郑大老爷由衷佩服,他家卿卿那股杀伐果断的气概,连他都自愧不如。

从前他是感慨卿卿相貌世间少有,如今是感慨她的才能令人折服。这样一桩丑事,从头到尾,处理得干净利落,出府能夺翡明总宴状元,入府能管家断家事,谁家姑娘能有这种本领?

是以早些日子,当孙昭下定要娶郑令玉的时候,郑大老爷听取了令窈的意见,没有立刻答应。

令窈是这样告诉他:“失身而已,又不是失命,我郑家的姑娘,还没沦落到为了贞洁去嫁人,大不了我养三姐姐一辈子。”

郑大老爷本人迫切想成全这桩婚事,孙昭愿意担起责任,娶令玉回家,是好事一桩。但是令窈放了话,他只能先冷着孙昭。

还好,这桩婚事,终是定了下来。

郑令玉主动去找令窈。

这是她几个月来,第一次出屋子。

被郑令婉算计留下的阴影令她夜夜做噩梦,连白天出门都举步维艰。

幸好没有人逼她,大家都愿意迁就她,连三奶奶都没说什么。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令窈在背后悄悄吩咐的。否则怎么会连府里来客人,都是客人来她院子里,而不是让她去正堂迎接。

她素来相处好的李家姑娘也被令窈请了来,李家郎君也跟了过来,嘲弄了几句,所以才有孙昭打人的闹剧。

郑令婉双脚发软,一段路,走得她胆战心惊,走进碧纱馆时,她满头大汗,发丝都湿透。

“四,四妹妹。”郑令玉站在院门口轻唤。

如今正是四月天,春风和煦,万物生长,满目皆是生机勃勃之态。

令窈正和丫鬟们在院子里玩捶丸,余光瞧见院门口站着的人,吓一跳,以为自己看错,忙地跑过去。

“三姐姐,你怎么独自一人出门了?”

郑令玉喘着气道:“总不能在屋里躲一辈子。”

“你肯出门就好。”令窈身上没巾帕,提起宽袖替郑令玉擦汗:“走出屋子的感觉如何?还怕吗?”

郑令玉轻咬嘴唇,细声说:“有点怕。”

她身上香汗淋漓,软得连腿都站不住,令窈扶她进屋,命人打了温水,亲自替她擦身子,又拿自己新裁的衣裳给她换上。

令窈做完这一切,抬眸发现郑令玉两眼泪汪汪。

郑令玉伏到她肩头啜泣:“四妹妹,谢谢你。”

香玉满怀,令窈笑着抚摸郑令玉的乌丝:“三姐姐,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不用再同我道谢,每次我去你屋里,你都要说谢,今日你好不容易来我屋里一趟,怎地又说谢?”

郑令玉立刻说:“是我忘性大,总是情不自禁,以后再也不说了。”她顿了顿,小声说:“嘴上虽不说,但我心里会永远记得。”

她是个没用的人,除了会说一声谢谢,其他的事她暂时也做不了。虽是如此,但四妹妹对她的这份大恩大德,她做牛做马也会报答。这话说出来定会惹人笑,所以她选择藏在心中。

郑令玉见榻边放着一面绣了半张的孔雀扇,顺手拿过来,道:“我替四妹妹绣罢。”

令窈忙地夺下,将扇子丢到一旁:“不用,这是别人拿给我的,无需绣完。”

郑令玉见扇上的绣花扭扭捏捏,看仔细了,貌似还有几滴血渍,想必绣这扇子的人笨得很,所以才会被针扎破手。

“谁绣的?”郑令玉心中有猜想,试探问:“看这绣工,这人肯定从未绣过花,也许是第一次刺绣。丑成这样的刺绣,四妹妹也肯收下,莫不是男子绣的?”

令窈无奈拾起孔雀扇,嘟嚷:“穆辰良做的,说是夏日即将到来,他想为我绣面扇子,丢死人了。”

“从来只有女子拿针为男子做绣活,没有男子为女子做针线活的,穆少爷真真是个妙人。”

令窈没说话,指尖缓缓抚过孔雀扇面。

三姐姐说的话,穆辰良也同她说过一遍。

他像是发现了金山银山一样,欣喜若狂地告诉她:“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这样做过,我是古今第一人,我的礼物也是绝无仅有第一份,无人能比得过我的心意。”

真是个自大狂。十只手指全被扎破,疼得嗷嗷叫,也不忘到她跟前炫耀。

也不知道绣了多久,才绣成半面,留了另外半面给她,说是礼物,却还要让她绣另一半。

她才不绣。

令窈放下孔雀扇,专心致志同郑令玉聊话:“听说昨日小孙将军去看了三姐姐。”

提到孙昭,郑令玉面上有些发烫,怯怯点头,道:“是,他来看我。”

令窈叹息:“他明知道三姐姐怕他,非要往跟前凑,等会我便去好好说他一番。”

郑令玉忙地解释:“四妹妹,不要责怪小孙将军,他来看我,是好意,我虽有些怕他,但我不能永远躲着他。昨日他来过之后,我想了很多很多,以后的日子该怎样,我心中也有了定数。”

令窈怜惜她,道:“你无需勉强自己。”

“我总归是要嫁人的。”郑令玉含笑看向令窈,眼中满是羡慕:“四妹妹,我没有你的才智与相貌,更没有你的显赫地位,我自小便被训导要温顺贤良,我虽读过一些书,但我的志向并不在书里,我有自知之明,光靠我自己,无法在这个世道挣出一片天地。”

令窈默声,良久,她道:“三姐姐,你若不嫌弃,我可以养活你。”

“我知道。”郑令玉握住令窈的手,感激地说:“换做别人家,我早就被嫁了出去。有人愿意娶我,我该感恩戴德才是,母亲和清姐皆是这样想的,只有你不这样想。四妹妹,多亏了你,我今日才有勇气堂堂正正地出门。”

“你又变着法地说谢字。”

郑令玉低眸浅笑:“四妹妹,我不愿意成为谁的拖累,西北是我最好的归宿,小孙将军那边,我已经应下了。”

令窈一怔,双唇张阖,千言万语到嘴边,成了一句:“恭喜三姐姐喜得佳婿。”

郑令玉松口气,噙泪笑道:“天底下再没有比四妹妹更体贴温柔的人。”

孙昭与郑令玉的婚事定下之后,办喜宴成亲的日子也一并定了下来,喜宴办两次,一次在临安,一次在西北。

成亲前闹出一件小事。

三奶奶将自家的远方亲戚塞给郑令玉,言下之意,是让郑令玉收了那个女子,带到西北给孙昭做妾。

郑令玉没有拒绝。

她虽嫁他,但她很清楚,孙昭是因为那晚的鱼水之欢才娶她,所以她不介意他身边有别的女子。男子都盼美妾成群,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点补偿。

郑令玉一心要做贤妇,孙昭却不高兴了。

他得知三奶奶的意思后,二话没说,直接将那个女子扫地出门,告诫三奶奶,莫要插手管他和郑令玉的事。

他在堂前亮了剑,莫说是三奶奶,就连三老爷都被吓到,最后还是由郑嘉辞出面平息此次风波。

“孙将军何必动怒,此事是我母亲思虑不周,但若无玉姐的首肯,我母亲也不敢将人放到将军身边。”

孙昭收了剑,一言不发。

是夜,郑令玉屋子里多出一个不速之客。

郑令玉从睡梦中醒来,望见孙昭坐在她榻前,黑夜中他俊朗的面庞神情紧绷,咬牙切齿瞪着她。

郑令玉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才一起身便被人捂着嘴摁回榻里。

孙昭压在她身上,发狠地问:“你作甚要将我推给旁的女子?”

郑令玉害怕极了,发出呜咽的声音,她摸索着翻出枕下的匕首,是令窈送给她防身用的,据说是御赐之物,可以削金如泥。

孙昭又道:“郑令玉,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沉迷美色三心二意的男人?”

他语气凛然,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间,郑令玉一个哆嗦,出于本能,她抽出匕首向他刺去。

孙昭闪躲及时,衣袍被划开,破了皮,没有伤到内里。

他不敢相信地望着她:“你要杀我?”

郑令玉坐在榻边瑟瑟发抖,手里的匕首早就滑落,她脸上全是泪,张着一双水濛濛的眼,目光惊恐,不敢放声哭泣,哭一下抽一下,可怜至极。

孙昭怔了怔,憋了一天一夜的怒气瞬间消失不见。

他不受控制地抱住她,以他自己都惊讶的柔情蜜意哄她:“莫怕,是我错了,你别哭。”

怀中人哭得更厉害。

孙昭又急又悔,回过神,方知自己的举动有多混账。

他半夜潜进她屋里,以凶狠的姿态压着她质问她,这下好了,她本就惧他,他好不容易才让她放下戒心,与他寻常聊话,一切前功尽弃。

孙昭没有哄过女人,唯一的例外是郑令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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