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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你,你为瑜儿去一趟法藏寺,求求清净法师。”

钱玉嫃摇了摇头:“清净法师说过的,他上回见了我,下回要是有人托我上寺里找他,他兴许就不会见了。您想想,若是我不希望发生的事都不会发生,那我这一路走来怎么还是有如此多坎坷?不怕告诉您,去年刚怀上的时候我想要的就是儿子。我出身低,头胎生了女儿我怕女儿跟着吃苦,想着得个儿子我好过他也好过,但最后生下来也不是啊……说真的,娘娘您要是真想求个心安,与其让我去庙里,不如您亲自去,在这件事上您心意比我诚得多。”

贤妃还有话说,皇后娘娘打断了她。

“好了,凡事莫强求。”

贤妃在钱玉嫃身上抱了很大期待,结果是这样她当然难受。

还有皇后这话,都是宫里的女人还说莫强求。能在宫中活下来的,谁不是靠争靠斗?没点算计早就死了。贤妃心想,若出事的是东宫那边,皇后也是一样,只是没让她摊上这事。

事已至此,她再说估计也无益处,贤妃就闭上嘴,听皇后跟钱氏聊了几句。散去之后,她去求见了皇上,为了救儿子全家她提出了个很荒谬的可能,说既然任何坏事让燕王世子妃碰上都能变成好事,能不能请她去越王府照看瑜儿。兴许她过去之后天花怕她,就好了呢!

这话皇帝听了都觉得荒谬。

天花是会传染的,让人躲开都来不及,还让她往里送?

是,有些人命好,天老爷会庇佑她,也架不住自己找死啊。“钱氏是活生生的人,她不注意也会生病,挨了刀也会出血,你指望她一去越王府上下就能渡过难关怎么可能?她命好她兴许能活,别人该死还是要死的。”

贤妃抹着眼泪说:“瑜儿不是该死的,他不是该死的。我就是想让钱氏把福气分给他一些,皇上您让钱氏去照顾他,说要是瑜儿好不了就让她陪葬这样肯定能好。她是身负大功德的人,都能生出仙女来,天老爷怎么会让她死呢?只要瑜儿能撑过去,事后让我跪下给她赔罪都成,臣妾求您。”

皇上觉得不成。

钱氏要是个医女或奴才,是可以这样。威胁太医是宫里的惯常操作,燕王在围场受伤那回皇上就说过要是兄弟没了不光要砍了造反的全家还要太医陪葬。

可钱玉嫃是谁?

她是燕王世子妃。

见喜的是越王府的人,还是她晚辈,哪有让她以身涉险的道理?要是有个不幸瑜儿真没撑过,贤妃怄不过想罚他跟前伺候的可,凭什么让燕王府的人隔空赔命?

皇上听明白她的意思,她想着哪怕是昏招只要能把人救活,事后再去负荆请罪也没什么,人活着才最要紧。

但皇上不愿意做这个昏君背这个骂名。

得了天花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活端看自个儿熬不熬得过去,外面的人多给他念几句经,求求菩萨倒是能成。

贤妃哭死了,皇上也不答应,她没法子,只得回自个儿宫里去日夜祈祷。

这段时间对贤妃来说度日如年,哪怕她天天盼着孙儿能好,盼着府里其他人不要染上,但传进宫来的却没什么好消息。

瑜儿看起来特别严重,说是好像随时都要去了,并且还有其他人烧了起来。

贤妃在悲痛欲绝之下想法给府里递了个条子,条子是给越王妃的,上面写了四个字:钱氏命好。

越王妃起先不明白,都知道钱氏命好,可现在王府里的人全出不去,也借不着她福气。真想沾他的光应该人在外边的帮忙运作,递话进来是什么意思?

她看过之后想了很久,才想到一种令人惊骇的可能。

母妃是不是让她准备一点瑜儿用过沾痘的物件,想办法送出去,送到燕王府那边让钱氏也染上病好叫她到这头来?

陈氏只想到这里,想到她就后背发凉,她不敢做。

就不说这有多难,即便真能办到,她命那么好兴许不会染上,指望她染上病过来这边帮越王府渡过难关并不现实。想想以前跟她作对那些人,曾经的燕王妃、五皇子夫妻、云阳郡主……他们之中最好的是被削爵,倒霉的在吃牢饭,最惨的命都没了。

要说最惨的那个,也不过是给她下过一回绝孕药。

比起得天花,绝孕算什么呢?

这事真要干了,就怕回头越王府上下全都染上,钱玉嫃一个人熬死大家。

陈氏只盼是她想岔了,生怕母妃在外头出昏招。如果钱玉嫃自愿帮他们还好,若她不想管闲事,你非要拉她下水,到时候她能活其他人全都得死。

陈氏将那张条子毁得干干净净,她宁可去赌瑜儿命大这种可能,也不想招来更大的祸事。

但很不幸,她儿子才五岁,太小了,熬了些天最终也没熬得过去,就在四月里永远闭上了眼。好在情况特别严重的只有他,因为照顾他被染上的症状都比较轻微,越王府最终还是渡过了难关,并在六月下旬解除警戒。

那段时间钱玉嫃进宫去过,也见过贤妃娘娘一回,对方虽然没说什么,钱玉嫃看得出来,她有怨气。

也无所谓,因为钱玉嫃同样有怨气。

贤妃求皇上送她去越王府帮忙的事通过其他人之口入了钱玉嫃之耳,她起初还以为听错了,得知贤妃真的做过那样的打算,她才意识到能在宫里活下来的人比宫外的更狠。

钱玉嫃自问没得罪过贤妃那头的人,同他们没任何过节,甚至没有利益冲突。

贤妃却能拿出这种主意。

她兴许也不确定这么做是不是真的有用,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可凭什么呢?你孙子病了就要搭上别人去救。

他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平安符那事钱玉嫃虽没同意,也理解她。后面这个她听了头皮发麻,回想起贤妃的样子,真的看不出她是能打这种主意的人。

得知这事以后,钱玉嫃有些害怕,她怕贤妃一计不成还有后招。

谢士洲从兵营回来,看她在短短一旬内瘦那么多,不光瘦了,气色也很一般。他将闲杂人等轰出去,问媳妇儿怎么了?

“越王府出那个事你知道吧。”

“我听说了,那边有人得了天花,得了那个就是比谁命大,没别的招。”谢士洲没明白越王府的事跟自家有什么牵扯,他想了想,问,“你听说见喜的是个五岁娃娃,就想到咱们女儿是吗?”

“最初是想过,若是让明姝得这种病,我别活了。”

谢士洲本来挺轻松的,听了这话把一双眼都瞪起来:“胡说八道!首先咱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其次就算她以后真遇上什么事,她不好我心里就够难受,再加个你,让我怎么着?”

钱玉嫃举手投降:“是我不好,不该胡思乱想这些,刚才说的都不作数好不好?”

“你到底为什么把自己熬成这样?”

钱玉嫃挪了一下,让自己离他近些,她抱着男人手臂倚她肩上,说了那日进宫的事。

听到这里,谢士洲就不太高兴。

“自家孙子病了,确实该她亲自去求,她要是能一步一磕头上去,说不好就能打动庙里和尚。像这种事哪能找人代的?嫃嫃你都没见过得病的人,跟他也没有感情,顶多只是听说了同情一下,你去求了顶什么事?”

“我也是这么说的,再说我不想开这个头,今儿个贤妃来找我,我若是应了,明天就有其他人来,到那时候我怎么拒绝得了?本来我就是个普通人,清净法师说我上辈子攒下很多功德给这辈子积了福,要是仗着有点福气就大包大揽,天老爷不高兴了,也是能把福气收回去的。”

“我媳妇儿想得通透!是不是贤妃被拒绝以后不高兴给你脸色看了?”

“当时皇后娘娘在,她倒没给我什么脸色,过了两天之后,七皇子妃托人给我捎了个话,让我小心一些。她说贤妃娘娘不死心,一定要借我的福气,还去找了皇上想让皇上下旨送我进越王府去……”

谢士洲听了这话恨不得进宫去劈了贤妃,钱玉嫃抱着胳膊将人拖住:“你别冲动,皇上没同意她!七皇子妃捎信过来是想让我小心些,她说贤妃看着不显,人还挺执着的,就怕她还是不肯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