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力文学geilizw.com

早九点左右,林落和?戴法医提着?工具箱到了人民医院解剖室。医院对这件事挺重视的,派来了一位副院长接待陪同。

戴法医是?受医院委托过来的,死者家属对他比较抵触,但他们?不想花钱请别的法医过来。而院方做为当事的一方是?有权请法医过来做鉴定的,所以他们?就算想反对也拦不住。

这一家人来了五个,死者老伴早死了,来这的有女儿女婿,两?个儿子和?大?儿媳。小儿子看着?还挺年轻的,可能还没结婚。

这些人都?站在解剖室外,在无奈之下,最终签字同意做尸检。但大?儿媳还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戴法医,说:“怎么能保证法医对我们?双方公正呢?我们?这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什么人都?不认识,也没什么门路。但咱们?就知道一条,要是?这里边有猫腻,让咱家人看出来了,那这事儿肯定没完,不行我就上访去。”

这一番话?说下来,其他几个家族成员齐齐点头:“对,大?嫂说的在理?,我们?也是?这个意思。”

戴法医看着?堵在门口的一家人,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们?家老头子都?没有自主呼吸了,医院派出好几个医生护士对老头进行抢救,连着?抢救了近三十分钟,才让人活过来。

只有做过胸外按压的才知道,有效的胸外按压得使多?大?的力气才算是?标准的,该有多?费力!按压几分钟,人就会?累了。更何?况是?连着?按压三十分钟?!

但他并不想引起冲突,跟这种人吵,没任何?意义?。所以他平静地说:“解剖过程都?会?录像,还会?留存足够的样本,供后续各部?门核查,所以公正性是?不用怀疑的。”

“抓紧时间吧。”说到这儿,戴法医迈步往里走,直接越过这家人,进了解剖室。

林落也跟了进去,她手?上提着?工具箱,不知情的人见了,只当她是?前面那位法医的助手?。

穿戴完毕,死者的尸体也被运了过来。林落虽不是?主刀人,但她也细心地按照正常的步骤,检查死者的头脸、脖子、口腔和?唇舌。

这一看,还真让她看出来点异常。

死者之前在抢救时,医护人员给他做过人工呼吸,所以口鼻部?位有些散在瘀斑和?按压出来的瘀痕,这是?正常的。但林落打?开死者口腔看了看,又看了死者的脖子,感觉他的死因可能没那么单纯。

老人身体极虚弱,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哪怕只是?用一根手?指在他颈部?气管上按压一会?,就能让他憋死。而这种按压的痕迹跟抢救过程中留下的瘀痕混在一起,是?有可能被忽视掉的。

戴法医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跟林落对视一眼后,说:“颈部?最后解剖吧。”

林落秒懂,赞成地点了下头。

在尸检过程中,一般情况下最后解剖的器官都?是?颅腔。有一种情况是?例外,如果怀疑死者的死因是?因为扼颈致死,缢死或者被人勒死,那最后检查的器官就是?颈部?。

也就是?先把胸部?、腹部?、盆腔的器官取出,接着?再取出脑组织,在这个过程中,会?使颈部?的血液流净。

这样一来,对死者颈部?进行解剖时,就可以避免颈部?解剖区域被血液污染。污染的话?,就难以对颈部?的细节进行观察了。

两?个人达成了默契,接下来的解剖过程也没遇到什么阻碍。死者家属派出了一个代表在解剖室里旁观,但他只看了几眼,就吓得退到墙边,根本不敢细看。

为了避免争议,戴法医解剖得很细致,每个过程都?做了记录,不仅全程录像,还拍下了不少照片。

快到十一点时,除了毒理?检测还没做完,初步的解剖已经做完了,剩下的浸泡,脱蜡,和?切片等工作,戴法医会?独自完成。

死者家属虽然?不敢过来,但他心里却紧张得很。因为这件事关系到接下来的赔偿,万一医院被判定为无责,那他们?的赔偿诉求就落空了。

正忐忑不安着?,戴法医已放下手?术刀,脱下了手?套。但他并没有急于过来跟家属和?医院副院长说话?,反倒拿起手?机,发了个短信。

“结果出来了吗?我爸的死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医院按压过度,骨头扎进身体里边,把我爸给扎死了?”

问话?的人是?死者大?儿子,戴法医在他脸上看到的只有焦急,却没有什么悲伤。看来这个人对他父亲的死并不在意,他关心的可能就是?钱吧?

戴法医叹了口气,说:“肋骨确实断了六根,但这些断裂的肋骨并没有刺破胸膜,不足以造成气胸和?肝脾破裂等症,结合其他特征,这个胸外按压导致的骨折并不是?致死因素。”

死者大?儿子有些急了,法医这么一说,不就是?为医院站台吗?那接下来还怎么谈?

他不满地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们?也不懂行,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欺骗我们??”

戴法医神色变淡,“录像和?照片都?有,你不信的话?,大?可以起诉。”

“不过在起诉之前,你们?几位家属可能要先接受警方的调查。”

他这一说,死者大?儿子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东西,警察要查我们??凭什么啊?”

戴法医指着?死者颈部?:“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当时死者在病房内正在输液治疗,医护人员不在,守在他身边的就是?家属。所以你们?家属要想好怎么解释,为什么老爷子会?死于窒息。”

大?儿子像被什么东西敲中了脑袋一样,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会?吧,这不是?真的吧?你是?不是?骗我?”

副院长跟这家人交涉好几天了,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自然?轻松了不少。他当即说道:“法医的鉴定结果是?公正的,这一点你们?不用质疑。不是?说了吗,每一步都?有录像和?照片为证,还会?留存样本,他们?不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所以这事做不得假。”

“你们?还是?考虑考虑,警察来了怎么说吧。”

副院长说到这时,对这家人也快失去耐心了。老爷子当时看病就是?一个人来的,晕倒在大?厅。这家人真是?一个陪着?的人都?没。

等老爷子一死,却都?冒出来了,谈钱的时候,可真是?一个都?不缺席!

“不是?,不是?,同志,我也没想到,这事怎么会?变成这样?”死者大?儿子还懵着?,显然?是?完全没想到,他爸的死跟自家人有关系。

他脑子里迅速回想着?那两?天都?是?谁照顾他爸的。这一想,他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他爸死那天后半夜,在病房里陪床的不是?别人,居然?就是?他老婆!

男人想明白这一点,腿都?在抖。看着?他这副表现,在场的人也隐隐猜到,这个人可能想到了做案的人是?谁了,估计是?个他不想承认的人,总不会?是?他老婆吧?

医院附近就有个派出所,所以警察在五分钟之内就到了。

了解完案情,带队的民警不由地挠挠头。这种案子涉嫌杀人,派出所是?办不了的。所里也能接刑事案件,但那都?是?小案子,涉及到人命的大?案,最低也得是?区刑警大?队才能办。

可是?最近支队和?几个大?队都?挺忙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闲人?

这个案子涉及到的家属可就有五位。审起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幺蛾子呢。

这些家属在知道法医的结论之后,就开始闹,不但互相指责猜疑,还把戴法医拖进去,说他瞎检查。这些人一吵,医院秩序都?受到了影响,所以这几个警察还是?先把人带到了派出所,分开关押。并且通知区刑警大?队派人来处理?此案。

这个案子不复杂,那几个家属都?是?普通人,虽然?挺能闹腾,可每天谁陪床是?公开的,想瞒也不好瞒。谁杀了人,还是?容易审出来的。

所以林落下午就回了支队,这时候姚星和?顾慈都?不在警队,他们?重新去了街上,就在城乡结合部?附近的小区逛。

在距离小区有一条街的路边,有一排货站。每个货站门前都?有停车场,货站里的车除了出长途的大?卡车,还有不少中型厢货。

他们?经过这排货站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周围的人群,有个货站的大?门开着?,一辆白色厢货从路口拐进这家货站的停车场,司机倒车水平不错,很快就把汽车停稳在一个停车位上。

侧面和?后面的车门都?被人打?开了,五六个年轻小伙迎着?午后的阳光从货站里走了出来,这些人身上都?穿着?干活的衣服,身上灰扑扑的,有的人衣服还有点破了。

姚星只是?随便看了那么一眼,就像被孙悟空吹了一嘴定身的猴毛,顷刻间怔在原地。

此时那一伙卸车的年轻人距离他不过是?六七米远,双方只要对视,就可以看清彼此。

这些人中间,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留着?板寸,颔下长出的胡茬没刮,看上去硬硬的,有点潦草,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相貌 。

哪怕他穿着?一件沾了不少灰的黑色T恤,T恤后腰处还破了个洞,脚上穿的也是?个旧运动鞋,一看就挺便宜的那种。

姚星下意识以为自己看错了,他闭了闭眼,重新看了下,随后他装成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做出一副好像被阳光刺到眼睛的感觉。

他不急不缓地坐在轮椅上,操纵轮椅离开了这家名为“利丰货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