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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道:“他娘,你别走,千万别走,求求你了,我害怕。”

大栓婶说:“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你没干过缺德事,怕啥?”

“你不知道,这里面……有事儿。”

“有事儿?有啥事?”

张大栓不得不把自己纵火的事儿跟媳妇说了。

人就是这样,极度兴奋的时候,很乐意把自己的快乐跟人分享,这样的话,就会得到双倍的快乐。

极度恐惧的时候,也希望把自己的恐惧跟人分享,这样的话,就会有人分担一半的恐惧。

张大栓说:“他娘,这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了,李家庄,孙家庄,王家庄跟张家庄烧毁的那把火,就是……我放的。孙老婆子跟孙孀妇……也是我烧死的。”

“啊?俺的天啊!”大栓婶被雷电劈中,眼睛跟嘴巴一起张大,久久合拢不上。

“大栓你……你你你,你烧毁了四个村子,害了……两条人命?”大栓婶结结巴巴问。

张大栓说:“是,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搞成这样,我想教训孙瞎子,可孙瞎子老谋深算,逃过了这一劫,火烧起来我就控制住了。他娘,我不想搞成这样,咋办,咋办啊?”

张大栓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大栓婶接连打了几个冷战。

她觉得外面两个屈死的冤魂,就是冲自家男人张大栓来的。

怪不得自己那天上茅厕,会看到白衣死鬼,原来是冤魂要索张大栓的命。

大栓婶也害怕了,抬手打了张大栓一拳,骂道:“冤家!你咋恁糊涂啊!这该咋办啊?啊呵呵呵呵……。”

大栓婶哭了,抱着男人垂泪不已。

张大栓坐了八年的牢房,男人刚刚失而复得,大栓婶也刚刚尝到甜头。

好日子没舒心几天,想不到会引来塌天大祸。

就算张大栓可以逃得过冤魂索命,逃得过法律的惩罚,也无法逃过良心上的不安。

这辈子他都将背上杀人犯跟纵火犯的罪名,苟且偷生。

这辈子他都不会安心,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郁郁寡欢。

大栓婶是女人,男人都吓成这样,她就更害怕了。

张大栓抱着媳妇,也是泣不成声。他们不敢那么大声,抱在一起躲在被窝里嚎啕。

忽然,外面的窗户上影子一闪,一条白影从窗口上飞过,还发出“嗷”地一声尖叫。

把张大栓吓得,一下贴在了大栓婶的身上,他剧烈嚎叫起来:“鬼啊鬼!打鬼啊,她们来了,要索我的命啊……!”

张大栓差点一口绿水喷出来,吓破苦胆。

目前的他已经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看什么都像是冤魂,看什么都像是索命的夜叉。

其实外面啥也没有,只不过是家里的花猫,正在抓老鼠,从窗户前窜了过去。

天色快亮的时候,张大栓还是抱着大栓婶不敢动,浑身颤抖。

大栓婶发现,男人的裤子又湿了。

鸡叫三遍,外面的嚎叫声终于停止了,白影子也消失了,大栓婶这才敢下炕。

她起来,特意系上围裙,下厨房帮着男人擀了面条,打了三个荷包蛋。

将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男人面前,大栓婶说:“他爹,起来吃点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要不咱们这样,傍黑的时候,咱也到张拐子的代销点,买点祭品,去祭拜一下孙家孀妇跟孙家奶奶。

咱多烧纸钱,多供祭品,吃了咱的,喝了咱的,她们就不会找你索命了。”

张大栓听了以后点点头,说:“中,至少这样,我的心里会好受些。”

果然,傍晚的时候,大栓婶扭动着一双小脚,颠颠走进了张拐子的代销点。

她买了比别人多十倍的元宝跟蜡烛,也买了比别人粗五倍的大香,而且还有点心。

所有的东西装了满满一篮子。

晚饭过后,女人拉着男人的手,两个人颤颤巍巍,终于一点点走到了村南土坡的那片公用墓地。

墓地上有很多人,大家都在两个女人的坟墓前烧香磕头,念念有词。

这样一来,张大栓的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至少不会惹人怀疑。

张大栓是不信鬼神的……那是没做亏心事。

做了亏心事的人,再怎么坚定,也担心有报应。

现在报应来了,害人终害己。

等所有的人全部走完,墓地里一个人也没有了,张大栓这才拉着大栓婶的手,从草丛里出来。

他们先把篮子放在了孙孀妇跟孙家奶奶的坟墓前。然后分别为这两个死去的女人点了大香。

所有的祭品摆上,瓜果梨桃整整四个盘子。

所有的元宝,纸扎还有纸钱也掏出来,呼呼啦啦一大堆。

张大栓跟大栓婶双双跪倒在了孀妇跟老奶奶的坟墓前,磕头如捣蒜。

大栓婶一边烧纸,一边念念有词:“孙家的姐姐啊,孙家的奶奶,俺家大栓不懂事,无意伤害你们的,你们大慈大悲,放他一条生路吧,大不了俺们年年来祭拜你,年年来扫墓。有啥没完成的心愿,你们就托梦,俺跟大栓一定帮你们完成……”

张大栓连连磕头,脑门子上都磕出了血,说:“孙大姐,孙奶奶,我张大栓不是故意要烧死你们的,我是想教训孙瞎子,可连累了你俩,对不起啊对不起。火烧起来,我就控制不住了,我该死……”

哪知道就在这时,孙孀妇的坟墓竟然动了一下,一条白影从里面呼啸而出。

张大栓吓得一声尖叫:“娘啊!”立刻瘫软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