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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力,神骏之极,随着鼓声,他们气势汹汹,疾而不乱,统一制式的服装、统一制式的武器,三人一伍,顷刻间便汇聚成一股强劲的铁流,齐刷刷地在姑臧城下从容驰过。

这样威武严整的军容,扎西多吉从来也没有见过,虽然说这样迅速的集结、这样严整的军容,在战阵上毫无作用,顶多是用来检阅仪仗,可是能有这样的效率,证明这支虎狼之骑有着严明的军纪,他们不止单兵战力强劲,而且训练有素,那么这支军队的可怕就可想而知了。

这支队伍还没从眼前消失,一支更可怕的队伍又出现了。他们的马比刚才的骑兵队伍更加雄骏高大,那是罕有见的大食宝马,这样的宝马,一匹两匹他是见过的,可是数千匹大食宝马集结成阵,他还是头一回见到。黑马、黑甲、黑色的披风,就像一股黑色的巨浪。

草原上有白灾,黑灾,这支骑兵滚滚而来,简直就是人为的一场黑灾,带着踏平一切的庞大气势,当他们行至近处时,扎西多吉才发现他们不止人身上穿着制式古怪连头面都遮掩其内的板式盔甲,就连马身上都穿着铁甲。然后,他才发现,在那骑兵方阵后面是如林的刀丛。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巨大的战刀,握在一群铁甲步卒手中,形成一座刀山的模样。可是他几乎是顷刻间就知道那是什么了,陌刀阵!草原骑士集结冲锋时最为畏惧的陌刀阵,曾经有多少草原勇士,就在这样的巨大大阵中被连人带马绞杀粉碎,空有一身武勇,根本不得施展。

扎西多吉机灵灵打个冷战,连忙向后蹿退了几步,连滚带爬地翻下土围子,纵身跃上一匹快马,一溜烟儿地向姑臧城奔去。

“大哥,大哥,夏州兵强马壮,力不可敌啊!”

扎西多吉慌慌张张跑回他大哥的府邸清凉城去,他的嫂嫂正在东汉武威太守张奂修建的澄华井旁小厅中喝茶,一听声音忙迎上来道:“扎西多吉,你大哥去罗什寺求见活佛了,如今怎样,羌兵难敌么?”

扎西多吉无暇多说,忙道:“我去找大哥。”说罢返身往外就跑,逃上战马,又直奔罗什寺。

姑臧城中寺庙众多,其中有名的主要有晋朝时凉州牧张天锡修建的宏藏寺,武则天在位时改称为大云寺。主持其事的是中原禅宗弟子,还有一座海藏寺,乃四百多年前于凉州自立称王的张茂所筑。再有一座便是罗什寺,传的却是密宗教法,乃龟兹国圣僧鸠摩罗什传教之地。

鸠摩罗什出身高贵,父亲是天竺名门之后,母亲是龟兹王的妹妹。鸠摩罗什幼时就极为聪敏,七岁随母亲一起出家,成年后更是通晓佛法,尤善经文。在凉州羁留讲经的十六年里,他佛法精进,并说得一口流利汉语,后来以西域高僧的身份被邀往中土,以其对佛法的深刻见解翻译佛经三十五部,近三百卷经文,大唐高僧玄奘所读的许多经书都是由鸠摩罗什翻译的。

如今,这罗什寺寺主,是凉州最有名的活佛,络绒登巴的父亲就虔诚向佛,生下两儿一女,俱都请罗什寺活佛为其赐名,如今的凉州城主络绒登巴翻译成汉语就是智慧佛陀的意思,扎西多吉就是吉祥金刚,而他们的妹妹泽仁拉姆就是长寿神女的意思。

络绒登巴拜于罗什寺主座下,每逢大事,常问计于寺主活佛。扎西多吉也是活佛的弟子,到了寺前弃缰下马,进了寺院,却不敢再急如星火,只在喇嘛僧引领下循规蹈矩直趋佛堂,到了大殿上,正见长兄络绒登巴正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听着活佛训示,扎西多吉不敢怠慢,忙也毕恭毕敬地上前,向活佛行礼,跪坐,一旁静听。

“杨浩,乃岗金贡保转世灵身,我教护教法王。此番他兴兵西进,重辟西凉古道,乃是以霹雳手段,布慈悲甘霖,这是一桩大功德,违之不祥。络绒登巴,以你兵力,难敌杨浩西进铁骑,为今之计,唯有献城乞降,以保富贵。”

活佛说罢,瞟了扎西多吉一眼,缓缓问道:“扎西多吉,你有什么话说?”

扎西多吉连忙伏地道:“活佛,扎西多吉出城瞭望,见夏州军兵强马壮,气势如虹,非我姑臧城所能敌。正要归来,将我所见,告于兄长。”

活佛微微一笑,摆手道:“络绒登巴,此乃佛门净土,不闻刀兵之气,你们兄弟出去谈论吧。”

络绒登巴伏地道:“是,不知活佛还有什么训示?”

活佛以掌摩其顶,悠然道:“ 你是姑臧城主,姑臧城是焚于兵灾战炎,还是得大吉祥。全在你一念之间。一念可以成佛,一念亦可成魔,为师言尽于此,何去何从,你自行决定吧。”

“是,谨遵活佛教诲。”

络绒登巴与扎西多吉三叩首,屏息退下。

两人一走,佛台后面便转出一个人儿,黑纱掀起,挂于笠顶,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正是马燚。

马燚嫣然道:“活佛慈悲心肠,姑臧城若因此免于兵灾,实是活佛的无量功德。”

活佛微笑合掌道:“善哉。杨浩重辟西域古道,尽纳诸部于统一号令之下,这是消弥兵灾、繁荣地方、惠及苍生的一件大事,纵然没有达措活佛的书信,嘎噜也是愿为凉州之和平,尽一己之力的。络绒登巴素无据地称王之野心,还请马燚姑娘回复杨浩,请他切莫轻启战端,给络绒登巴一点时间,他会做出明智抉择的。”

马燚笑靥如花,纤掌轻合如玉女礼佛:“活佛慈悲心肠,我大……我家大人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十五万大军屯扎于此,每日空耗钱粮无数,所以我家大人西征之路,是不会在凉州久耽的。这样吧,就以三日为限,三日之内,络绒登巴若献城投降,我家大人自会保他一身富贵,节府中亦有他一席之地。三日一过,大军攻城。”

“当……”

钟声悠悠响起,嘎噜活佛与马燚相对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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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州古城,六月天,炎阳似火。

蝉儿没完没了地鸣叫声中,晓楼药铺的西门掌柜懒洋洋地伏在案上,手中的拂尘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案上轻扬着。

一个穿青色短襟裤褂、头扎英雄巾,步履矫健的汉子快步走进药铺,屈指在案上叩了叩。

西门晓楼没精打彩地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见这汉子年纪甚轻,皮鲜肉嫩,五官却也秀气,只是双眉过重,带了几许煞气,唇上还有一点黑痣,瞧起来令人不大待见。便懒洋洋地打个呵欠道:“客官想买点甚么?”

那青衣汉子直截了当地道:“砒霜。”

西门掌柜又打了个哈欠,伸手道:“买几钱啊?地保的凭书拿来,这种药,可不是随便就能买的。”

青衣汉子回头看了看,忽然探身对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本来睡眼朦胧的西门掌柜霍地张大了眼睛,那青衣汉子摸了摸下巴,手指在胸前又迅速做了几个动作,西门掌柜急忙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是……你……”

青衣汉子伏在案上,随意拣拾着几样药材,低声道:“少废话,有没有我的书信?”

西门掌柜忙道:“有,有,请小……壮士到后房来。”

青衣汉子压着嗓子道:“不必了,就在这儿成了,拿出来。”

西门掌柜忙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一封捂热了的书信来,青衣汉子一把抢过,匆匆将信浏览了一遍,冷笑一声,咬牙道:“折兰王?真是慷慨!大哥好没出息,他杨浩若是个没本事的,我可以为他受委曲,总不教他难堪了去。他既是个有本事的,我偏不低声下气地受他杨家人的窝囊气。谁离了他便不成么?这一世的缘份,断了!”

西门掌柜只知她的身份,并不知发生在折杨两家的事情,听她自言自语,只听得目瞪口呆,却还是不明所以。折子渝忘形之下说出了心里话,忽地惊觉柜台里面还站着一位,不由嫩脸一热,羞窘之下把眼一瞪,娇嗔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西门掌柜唬了一跳,赶紧摆手道:“老汉没看,什么也没看。”

折子渝冷哼一声道:“既然他折大将军连后路都安排好了,看来是不用我操心了。你捎个话回去,就说,我如今逍遥自在的很,叫他不必以我为念。”

折子渝说罢转身就走,西门掌柜情急之下忍不住叫道:“五公子,要往哪里去?”

折子渝不答,西门掌柜连忙自柜台后闪出来,等他追到门口抬头望去,只见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去,早已不见了折子渝的身影。

折家收到折子渝在汾州出现的消息,发现她自夏州而绥州,自绥州而纷西,先南后东,整个行进路线是向中原而去的,立即传出消息,令密谍沿途打探她的消息,可是折子渝自汾州乍一露面,再也难觅她的踪影,集‘飞羽’和‘随风’西北两大秘谍组织,在一切关隘、渡口、车行及主要道路安插眼线,都无法找到她的下落。折子渝似已就此石沉大海了。

此时,折子渝已离开汾州,转而向西,到了陇西的六盘山下。

六盘山山势雄伟,巍峨挺拔,素有山高太华三千丈,险居秦关二百重之美誉,此地气候凉爽,春去秋来无盛夏,盛夏时节到了此处,真是神情气爽,心旷神怡。

折子渝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但是每一次都负有使命,行色匆匆,唯有这一次为情所伤,独自遨游天下,反而能静下心来欣赏山川大泽之壮丽,心胸亦为之一畅。

旭日东升,朝雾弥漫,重峦叠嶂,翠橡青杉,一道山泉,咆哮涧间,仿佛人间仙境。

折子渝从搭在石下的窝棚中起来,于山间清泉濯洗娇颜,漱口刷牙,收拾停当,以一枝木钗挽了秀发,去林中转了一圈,便提着一支红腹锦鸡回来,在泉边收拾停当,回到大石下窝棚边生起火来,然后将锦鸡架起烘烤,当锦鸡发出浓郁的肉香,她又起身赶到一旁拴在大树下的马儿旁边,自马背包裹中取出一个包囊,里边盛着盐和各种调味品,她回到火旁,一边转动着烤得黄澄澄的锦鸡,一边细心地撒着佐料。

鸡肉的香味更加可口了,折子渝嗅了嗅,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又自腰间取出一只扁口酒壶,盘膝坐定,准备大快朵颐。她撕下一条鸡腿,刚刚咬了一口,又拧开酒壶,才凑到唇边,就听一阵叱喝打斗声传来,折子渝黛眉一皱,便起身伏在石上,向刀剑铿锵处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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