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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官高声唱毕,众臣平身。当头的第一排,东面张子厚为首,身边有陈青、孟在等人,随后苏昉、陈太初、孟彦弼等人,苏瞻赫然在第二排之首。宗室这边以赵梣为尊,跟着岐王等宗室亲王、郡王,都是熟悉的面孔。他们无一人抬头,在年轻的皇帝皇后面前皆恭谨肃然。

帝后升舆,离开宣德门,前往端礼门。

百官和宗室按礼退下,待申时才再入福宁殿观礼。众臣皆面带喜色,皇帝上次大朝会宣布,日后每年三月十六定为天宁节,从此又多了一日休沐,各衙门无需歇泊。

宣德门前只余下一些相熟之人边聊边行。

苏昉笑着问陈太初:“就连做皇后也免不了要被涂抹成那样?”

孟彦弼瞪他一眼:“怎么!我家妹妹涂成那样,也是天下最美的小娘子。”

苏昉笑着一揖:“不错,我家表妹涂成那样,也是天下最美的小娘子。”

陈太初无奈摇头:“宽之把我要说的话抢去说了,看来我以后只能这般说阿予了。”

孟彦弼早知道了苏昉和阿予的事,立时大笑起来:“不错不错。”

苏昉脸一红:“无妨,你家不还有小五吗?”

赵梣却挤了过来抬头大声问陈太初:“小五妹妹今日来不来宫里观礼?”

孟彦弼行了一礼,挠了挠头:“太初,你家妹子还没周岁,就被惦记上了啊。”

陈太初笑道:“殿下万安。我娘并无诰命,不在外命妇之列,妹妹已经在孟家观礼了,就不来宫里了。”

赵梣一愣,想到被自己抱着会摸自己脸咿咿呀呀的小人儿,急得不行:“长安自己不就有诰命么?为何不能来啊。”

陈太初、苏昉和孟彦弼面面相觑。

“殿下,圣人在福宁殿歇息,若是饿了渴了累了,只怕服侍的女史们不够体贴,四公主是不是会去相陪?”张子厚清越的声音在赵梣身后响起。

赵梣倏地一愣,点了点头,搬动两条小短腿,赶紧招呼自己身边的内侍:“快,去福宁殿。”这个讨好先生的机会,可不能给四姐一个人得了。他还想像六哥那样,养一只鹰呢。

陈太初看着他远去的小身影,笑着拍了拍苏昉的肩膀:“走,去我爹爹那里喝盏茶,昨夜秉烛夜谈之话题还未尽兴。”

苏昉点头应了。孟彦弼探头问:“宽之你何时去成都?走之前我们再去炭张家吃上一顿可好?”

苏昉笑着刚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声“宽之——!”

众人回过头,却是苏瞻一脸肃穆看着苏昉。

苏昉淡淡行了一礼:“父亲万安。”

“随我来。”苏瞻抬脚往西北崇文院走去。

苏昉却站着不动,眉眼间若远山有雾。

“宽之!”苏瞻转身厉喝道,胸口起伏不定。阿昉竟然瞒着他上表,要往成都建立官学和女学,还要从成都开始,沿着利州路往秦凤路、永兴西路等地办学,他在朝中深得皇帝信任,此时自求外放,没有三年根本回不了京,竟然不和自己商量一声,他每三日都有书信回百家巷,却知道昨夜回京才从苏瞩口中得知。而他竟然夜宿

他是他的儿子!他是他的爹爹!

苏昉朝陈太初等人团团一揖:“太初先请去,我随后便来。勿忘记今日不醉不归。”

孟彦弼低声道:“记得是要让六郎不醉不归,宽之你可别退缩啊。”

张子厚微微扬起下颌,望向苏瞻,微笑道:“当面教子,背后教妻。和重这是做什么?今日是官家圣人百年好合的吉祥日子,为何你这般气急败坏?是洛阳发生了什么事不成?可要季甫替你出出主意?”

苏瞻冷笑了一声:“怎么,张相公的手这么长,伸到官家枕边还不够,还要伸到我苏家来么?”

陈太初面容一整,声音不像,冷冽如冰:“大资此话不妥,还请慎言。”

苏昉脸上显现过一丝难堪,再次深揖到底:“请张相恕罪,家父并无冒犯天颜之意。多谢太初提醒。”

苏瞻深深吸了口气,不再言语。他胸口一团闷火,自昨夜烧到今日,方才见到那少女身着皇后祎衣,头戴九龙四凤冠,和皇帝并肩而行。她看见自己了,却好像没有看见一样。胸口的火便焚烧着五脏,疼得不行。

孟妧,谁都能做皇后,你不能。因为,你不是孟妧。可他一个字也不可能说出来。

苏昉和苏瞻一前一后,跟着两个小黄门往崇文院去了。孟彦弼皱了皱眉:“苏家表舅怪怪的。”

陈太初和张子厚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无妨。”

苏瞻,绝不会冒一点点得罪皇帝的风险,苏昉也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

帝后升舆,自端礼门入文德殿东上阁门,出文德殿后门如内东门降舆。司舆前导,帝后一同往福宁殿。按旧例在福宁殿门设皇后大次,但赵栩却将寝殿直接用作九娘歇息之地。

临别前赵栩忍不住再三叮嘱:“若是累了,小睡上片刻,千万别拘束。晡后才行礼。”

一说到睡字,九娘一颗心便漏跳了一拍,慌慌的。

“我不累。”

赵栩轻笑起来:“不累就好。”

九娘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却已经被尚宫和尚仪扶着入了寝殿。跨入寝殿之时,她回过头,赵栩仍然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回头,朝她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再往前走,绕过十六扇锦绣花卉屏风,重重叠叠的帷帐之后,入目便是一张前所未见的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