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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雅被苏容华吓了一跳,李蓉也听到了两人说话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站着的两人,她笑了笑:“你们还不走?”

“殿下。”上官雅和苏容华朝着李蓉一起行礼,李蓉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催促道,“天色晚了,早些回去吧。”

“殿下……”上官雅迟疑着,李蓉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有几分疲倦开口,“回去吧。今日情况特殊,苏大人方便的话,还请送上官大人一程。”

今天他们敢干了这么大的事,难保不会有一些反扑,杀不了李蓉,盯着上官雅来也可能。有苏容华跟着上官雅,要动上官雅,也要看一下苏家的面子。

李蓉也只是一说,不想苏容华竟也应了下来。李蓉更放心了几分,点了点头,只道:“去吧。”

上官雅没说话,苏容华抬手道:“上官大人,请。”

上官雅叹了口气,低声行礼:“殿下早些回去吧。”

李蓉应了一声,低头看着折子:“我把事处理完了,就回去。”

上官雅见李蓉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同苏容华一起走出门去。苏容华悄悄打量她,轻笑开口:“上官大人似乎是有心事。”

“也没什么。”

上官雅笑了笑。

“今日劳烦苏大人相送了。”

“小事。”苏容华同上官雅并肩行着,“能送上官小姐回家,是在下的荣幸。”

上官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后,她叹了口气:“苏容华,我还真看不明白你这个人。”

“嗯?”

“你能到督查司,为的是什么,我们都清楚。可今日送我回去,便是帮着我和殿下了。”

“上官小姐,我也并非时时是要同你们作对的。”苏容华少有带了几分认真,“我心里有我的对错,我觉得你们过了,便会帮着其他人。我觉得其他人过了,便会帮着你们。”

“苏大人没有自己的立场吗?”上官雅抬眼看他,苏容华低头一笑,“有,只是我的立场,是我心里的对错,与世家或者皇权,都没有任何干系。”

“是么?”上官雅声音很淡,明白着是敷衍,苏容华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不同上官小姐谈这些。上官小姐今日忧虑,怕是与殿下有关,何不与我一说呢?”

上官雅不说话,两人提步出了门,苏容华用手中扇子敲打着手心,缓声道:“上官小姐不说我也知道,今日满山的芍药,裴大人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公主却在那里设伏,裴大人与公主的关系,看上去颇为微妙啊。”

上官雅停住脚步,苏容华转眼看她:“上官小姐是不是想,殿下明明心里有裴大人,裴大人心里也有殿下,为何似乎还与裴大人关系这么僵呢?”

“苏容华,”上官雅抬眼,冷冷看着他,“殿下也是你能妄议的吗?”

苏容华笑起来,他靠近上官雅,轻声道:“笑一笑。”

上官雅不说话,她盯着苏容华,只道:“为什么?”

她虽然没有明指,苏容华却也知道,上官雅是在问方才他说出的问题的答案,他挑了眉头:“这就是你问人的态度?”

“不说就算了。”上官雅声音很轻,她径直转向马车,还未到车前,就听苏容华道:“因为在意。”

“殿下这个人,越是在意什么,越是不敢触碰什么。她和裴文宣不一样,当年裴礼之大人,夫妻恩爱,超乎寻常,所以裴文宣于感情一事,更重情,也更有勇气。而殿下生于宫廷,你我也知,如我们这样的出生,自幼教导之中,夫妻之间仅有规矩,情爱便是天上月,水中花,殿下何不是如此以为?”

“生于不同之地,自然性子不同。裴文宣看似温和谦让,实则极为强势,若是定下什么,那就是步步为营,寸土必争,尤其是感情一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殿下不是,殿下于感情,看得又郑重又悲哀,她怕自己于感情中失了分寸,所以她越在意,越害怕。”

“你为什么这么说殿下?”

上官雅回过头来,皱起眉头,苏容华每一句话她都挑不出错,可她奇怪的是,苏容华为什么这么了解李蓉。

苏容华耸耸肩:“不说我说的,别人告诉我的。”

“谁?”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苏容华轻笑:“我告诉你,也不过就是给上官小姐解惑,裴文宣和殿下,其实并不般配。裴文宣的感情,殿下要不起,殿下会怕。”

上官雅没说话,她静静看着苏容华,苏容华走上前来,叹了口气:“所以你啊,别为他们操心了,随缘吧。”

听得这话,上官雅笑起来。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

她甩下这一句,便提步往督查司走去,苏容华愣了愣,便见上官雅穿过庭院,疾步走到李蓉房间之中。

李蓉还低头写着字,上官雅走到李蓉面前,将李蓉手中笔猛地抽开,认真道:“殿下,别写了。”

李蓉顿住动作,就听上官雅道:“殿下,你若想和离,就早一点和离。若你还想留住驸马,现在就回去。”

“你怎么还不走?”

李蓉笑起来,抬眼看向上官雅,有些无奈道:“小小年纪管这么多干什么?”

“殿下,您今年也不过十八岁。”

上官雅认真看着她:“算来我比殿下还要年长几分。殿下听我一句劝,回去吧。”

李蓉不说话,她神色平静,似乎完全没听懂上官雅说什么一般。

上官雅皱起眉头:“殿下,您素来行事果决,何必如此逃避呢?您总不能在督查司一直批折子批到死,总得见他。”

李蓉听着,片刻后,她笑起来,转头看向灯花:“你觉得我如今优柔寡断,很不讨人喜欢是不是?”

上官雅愣了愣,李蓉将笔从她手中取过来,温和道:“如果我回去了,裴文宣要见的,就是这样的我。”

“那又怎么样呢?”

上官雅忍不住开口:“裴文宣心里有你,你也不是不在意他。”

“谁告诉你我在意他?”

李蓉低着头,一字一字落在纸页上,上官雅气笑了,也顾不上尊卑,直接反问:“殿下,你给别人喂过汤吗?”

李蓉顿了顿笔,上官雅继续道:“你伺候过任何人吗?你小心翼翼在意过其他人的感受吗?你关心别人对你喜欢或者不喜欢吗?”

“你对不上心吗?那天杀手说要杀你的时候,你同我说不用管,可他们刺杀了裴文宣,你就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如今明明杀谢兰清太过冒险,可你为了警告他们还是要杀他……”

“你放肆!”

李蓉大喝出声,上官雅抿紧唇,她盯着李蓉:“殿下,你这样下去,你想过你的一辈子要怎么过吗?你这样下去你会活生生把所有你喜欢的喜欢你的人都逼走的!”

“我没过吗?”李蓉冷静回应着上官雅的询问,她说得异常认真,“我想得很清楚,我不在乎别人,我也不需要别人在乎我,我这辈子让我在意的人过得好好的,我自己有钱有权,想要谁在我身边就让谁在我身边,我一辈子想得清清楚楚,我要怎么过一辈子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上官雅听着李蓉回话,有几分震惊,李蓉放下笔,似乎是有些懊恼自己竟然同上官雅说这些。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情绪站起来,让自己尽量冷静一些:“我明白,你们觉得所有事都该有个结果,裴文宣要这个结果逼我,你如今也要逼我,他说得没错,我就是不想付出又希望他在我身边,”李蓉说着,又停了下来,她努力控制了自己的语调,让自己和平日看上去没什么不同,“我知道,这就是自私,不管我对他再好,给不了他想要的,就该把一切说清楚,不该留。”

“今日之事是我的错,”李蓉说得理智,语调都没有半分起伏,“是我心里一直在逃避他的感情,所以凡事都要往不好的地方想。今日但凡我多留几分心,也不至于伤害他。我应当同他道歉,也应该同他说清楚,我不能自以为是的对他好,觉得这样就可以弥补他给我的付出。他要什么,我得给什么,给不了,我得说清楚。你不必说了,我回去。”

上官雅愣愣听着,李蓉果断摔袖,便出了门,上官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思议道:“殿下。”

李蓉顿住脚步,上官雅回头看她:“为什么你从来没想过要同他在一起呢?”

李蓉没说话,她背对着上官雅,好久后,她平静道:“回吧。”

说着,李蓉便提步走了出去,她上了马车,一个人坐在马车里。

一个人的空间将她吞噬的刹那,她捏紧了手掌。

她反复张合着手心,调匀呼吸,把自己所有涌出来的情绪又逼回去。

这些都是小事,不必在意,她不该为这些事乱了分寸。该解决的就该解决,不应该拖着。

她所有理智都在控制着她,然而某一瞬间,她就会涌出上官雅那一句询问,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要同他在一起呢?

为什么呢?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每一次当她幻想未来时,她就会不经意想,他们会在一起多久,他们会不会分开,在一起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分开之后又要如何。

她见过她母亲坐在北燕塔里一坐一夜的时光,她见过宫廷里无数女人得了许诺又因种种别离的模样,她牢牢记得十八岁那年她听见裴文宣说那句“我放不下她”时内心的屈辱和对自己的厌恶自责,也清晰记得她试探着询问苏容卿“我可以同他和离”时苏容卿跪在她身前那一刻的茫然无措。

那些过往都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从不肯将这样屈辱的一面拉扯出来给其他人看。

她只愿所有人眼里的李蓉,哪怕傲慢,也绝不低头。

她在回顾过往时一寸一寸冷却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许久后,马车停下来,她听见静兰在外恭敬出声:“殿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