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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蘅在许君赫的掌心中写下这三个字。

许君赫却没有回应,而是将手指慢慢蜷缩起来,将那三个字握在掌心里。

会?好的。

这是一句十足的安慰式话语,却不痛不痒,起不到什么作用。

倘若不站在许君赫的位置,看?见他眼睛里所?看?见的一切,就不会?知道他在这一场局里到底失去了什么。

太监们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后,就逐一退去,让纪云蘅在边上看?着,待菜凉了再送给许君赫吃。

纪云蘅知道他听不见,便也?没再说?话,只是牵着许君赫的手,静静地坐在边上。

行宫里炭火很足,温暖如夏,但许君赫的指尖却是温凉的。

他身上只穿了一层单薄的里衣,衣襟微微敞开,能看?见绑了纱布的伤处。

“我在很小的时候,曾中过一次毒。”

许君赫忽然开口说?话,提起了许多年前的旧事,“那东西我就吃了一口,险些就要了我的性命,后来皇爷爷派了人教我识遍天下药材,了解各种毒物,但那段时日我为了解毒几乎每日泡在药里,以至于产生了严重的厌反,一闻到药材的味道就吐得天昏地暗,连水都喝不进一口。是殷琅站出来,磕着头求着代我去识药材。”

他说?话时,是听不见自?己声音的,因此察觉不到自?己的语速其实很慢。

话语一旦慢下来,就充斥着许多情感。于是许君赫表情再是如何平静,纪云蘅都能从他的话中听出一分?破碎。

“那时候的殷琅还不识字,不过是我身边众多太监之一,由于生得瘦弱矮小总是被人欺负,他主?动学医不过是为了得我青眼,日后能多青睐他几分?。我同意了,本?想?着他约莫也?学不了多少,却不承想?他当真?将一手医毒学得绝妙,从那之后我的衣食住行都由他经手,再没受过毒的侵害。”

许君赫说?到这,就停下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想?,或许说?这些,纪云蘅并?不懂。

而他也?不想?将自?己的伤口剖开得如此明?显,告诉纪云蘅他现?在的处境。

殷琅与贺尧,一人擅医毒,一人武艺高?,一直以来都是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今日一场局,殷琅丧生,贺尧叛变。

许君赫在泠州本?就处处受限,没有多少可用人手,现?在更是直接折损了两个亲信,等同断了两只手,撇去情感不说?,他在泠州要办的事怕是要前功尽弃,寸步难行。

没有人懂得这对许君赫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实在太久。

而今棋局尽毁,许君赫站在满目疮痍之中,但凡开口,必是不甘。

他只道:“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殷琅。”

纪云蘅牵着他的手动了动,指尖从他掌心滑过。

她起身,将桌上的粥端过来,用汤匙轻轻搅动,说?:“良学看?不见,就暂时让我来照顾良学吧。”

许君赫不知她在做什么,只感觉一直紧紧捏着他的手抽离了,他指尖虚虚地抓了一下,却没有开口挽留。

过了片刻,纪云蘅的手又抓上来,带着他的手落在一个散发?着热度的碗上,似乎是在告诉他要吃饭了。

许君赫说?:“我现?在不饿。”

即使知道许君赫听不见,她还是回答:“不饿也?要吃一点,你都睡了两日了,不吃东西可不行。”

她用汤匙盛了粥,鼓着腮帮子呼呼吹了两下,在上面放了清淡的小菜,送到许君赫的嘴边,用汤匙轻轻触碰他的唇。

许君赫不想?吃,头往旁边偏了偏,意为拒绝。

可纪云蘅不是他身边的宫人,看?不懂他的肢体语言,举着勺子追了过去,在他的唇上蹭出亮晶晶的水润。

许君赫到底还是张口吃了。

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不知道纪云蘅会?说?什么,但脑中却一直浮现?她那双偶尔露怯的眼睛。

纪云蘅站在他面前,动作慢吞吞地将粥一口一口喂给他,直到一碗都吃完。

她将碗放回桌上,随后拿了边上的锦帕递给他,让他自?己擦嘴。

“放心。”纪云蘅说?:“泠州那么大,一定还会?再找到愿意为良学所?用之人。”

她将许君赫的手拉起来,在他掌心里写下“等我回来”几个字。

可“等”这个字的笔画实在太多,纪云蘅写了几遍,许君赫都没能猜出来,倒是猜出了一个“回”字。

许君赫以为她要回去了,便沉默着不应声。

过后不久,宫人进来小心翼翼地伺候他洗脸漱口,为他穿上了衣袍,许君赫都十分?配合,乖顺得仿佛完全换了个性子。

待宫人告退后,房中再没有其他人来触碰他,许君赫就知道,纪云蘅已经离开了。

他的世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片漆黑的荒芜。

冬月里下雪时泠州常见的事,只是还没到大雪的时候,那零星的雪花总是飘飘停停,铺不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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