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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眯起眼睛,有些懒洋洋地靠在许君赫的手臂处,没?多?久就?睡过去了。许君赫低头看着她,密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露出?的半边脸颊白皙细腻,怎么看都是漂亮的。许是村中的女子大多?都要做活,没?几身颜色鲜亮的衣裙,所以拿给纪云蘅的这套裙装是灰蒙蒙的青色。可就?算是这样的衣裳,套在纪云蘅的身上也难掩她的姿容,一颦一笑都动人。

许君赫想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刚一动就?感?觉到疼痛,才想起自己的另一边臂膀是受了伤的。

他低着头看纪云蘅,一时入了神,忽而听得?“嗖”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晴空。许君赫身形本能地一动,一抬眼就?见一支羽箭凭空而来?,砰的一声?钉入了墙上,发出?闷闷的声?响,箭尾处挂着一个白色的布条。纪云蘅一下就?被?惊醒,吓得?坐直身体,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什么声?音?”

许君赫神色凝重,眼眸也充满锐利,继而撑着椅子站起来?朝羽箭飞来?的方向看了看,没?见到任何人影。他走到箭的旁边,见那?羽箭入墙足有三寸左右,心知这射箭之人想必有着极为厉害的身手,若是方才这一箭冲着他脑袋来?,他哪还有命活?

纪云蘅也赶忙跑来?,一边将许君赫扶住一边惊讶道:“又是这箭?”

“又是?”许君赫望向她,“你?先前见过?”

纪云蘅点点头,然?后将许君赫扶着回了座椅上,自己去拔墙上的箭,说道:“你?还记得?那?次你?在染织坊遇难之事吗?当初也是像现?在这样,有一支箭钉在小院的墙上,上面挂着的布上写了字,说你?在染织坊遭遇危险,姨母就?去报了官,我跟他们?一起去找你?。”

许君赫沉默一瞬,想站起身,却又牵动了伤口?发出?剧烈的疼痛,下意?识捂上腹部,“这箭你?能拔得?下来?吗?”

纪云蘅费了一番力气,两只手齐齐上阵才将箭给拔下来?,摘下了箭尾的布条展开一看,只有两个字,“速藏。”

她迷茫地抬头望向许君赫,“良学,这是何意??”

许君赫沉静地听着,很快就?意?识到这支箭是做什么用的。恰逢盛彤回来?,见纪云蘅手里拿着一支箭,露出?讶然?的表情,问道:“发生何事了?”

他捂着腹部的伤口?起身,对盛彤道:“可能要麻烦你?了。”

先前朱彦说过他们?家有个很隐秘的地窖,平日里用来?储存酒水和制作泡菜所用。之所以说地方隐秘,是因为他们?的屋子算不上大,后院甚至比纪云蘅先前住的那?个院子都小,院中不仅拴着老牛,还有许多?柴火堆和草垛,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几乎将墙边一遭给堆满。

而地窖因不常出?入,所以被?压在草垛之下。

许君赫被?扶着慢慢顺着梯子爬了下去,纪云蘅则端了小烛台紧随其后。脚刚落到实底,蜡烛的火焰就?小了许多?,发出?相当微弱的光芒。盛彤在上面喊了一声?,随后盖住了地窖,周围彻底黑下来?。纪云蘅拿着烛台朝许君赫贴过去,光影映在两人的眼中。

纪云蘅看见许君赫额角有了细细密密的小汗珠,知道他现?在正强忍着伤口?的疼痛,便用手指给他的汗擦去。

许君赫微微抿唇,许是鲜少体会到这样狼狈的时候,没?有任何说话的兴致。

留在上面的盛彤则按照许君赫的安排,先将客房的被?褥给叠起来?塞进柜子里,然?后把?桌上的东西以及床边摆的鞋子,房内所有杂物都匆匆忙忙地收拾干净,做出?一副无人居住的样子。随后她回了主卧房,把?纪云蘅换下的衣裳和一些零碎的用具都给藏起来?。来?来?回回检查好些遍,确认房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之后,这才去院中蹲在井边,将剩下的碗筷给洗干净。

没?多?久,便有人用力在外拍门,喊着:“开门开门!大白天?关着门做什么?!”

盛彤赶紧跑去将门打开,看见门外是数个身量高大,腰间佩着长刀的男子,当即哈着腰赔笑,“各位大人,这是做什么呢?”

几个男子不由分说地进了门,也不与人交代一声?,径直往几间屋子里去。其中一个留在门边,手搭在剑柄上,以高傲的姿态睨着盛彤,盘问道:“问你?大半天?关门干什么?是不是藏了什么人?”

盛彤吓得?连连摆手,“大人!此话可不能乱说,是因为山上时有野兽闯进来?,而我丈夫又不在家,我才关着门呢!”

男子的眼睛在她脸上刮了一圈,盯着她问,“近日可有什么人出?现?在你?家附近?一男一女,都是年轻的模样,其中男的身受重伤。”

“没?有啊,大人,我和夫君跟村里的人有些矛盾,早就?搬到了这半山腰上,平日里除了山上的野兽,哪能见着一个活人呢?”盛彤讪笑着道:“若是看见了,也定然?不敢隐瞒大人。”

“此人身份极为特殊,你?想好了再回答,若是蓄意?隐瞒,你?当心脑袋落地。”

盛彤低着头,抖着肩膀一副害怕的样子,连声?道:“怎么敢欺瞒大人!”

地窖里安静无比,外面什么声?音都传不进来?,也不知情况如何。

纪云蘅举着蜡烛的手累了,换了另一只手,又去看许君赫。他心情不佳,纪云蘅就?伸手,指尖摸了摸他的耳垂,低声?问:“良学,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还要再等等。”他的侧脸隐在暗色中,晦暗得?看不清神色,嗓音微涩,“现?在回去,恐怕很难在皇叔手下活命。”

纪云蘅上前,轻轻地拥住他,在他后背上拍了几下,像是安慰。

许君赫顺势抬手,将她搂进怀里,脑袋往下埋,落在她的颈窝处,缓声?道:“我爹刚过世的那?会儿,皇城里很不安宁,群臣进谏,皇爷爷却始终不立储君,我的皇叔就?已经猜到皇爷爷的意?图。后来?我娘逐渐疯癫很多?事都无法管理,我被?接进皇宫之前的那?段日子,曾遭遇过很多?次明里暗里的算计,皇城里约莫有一半的人不想我活下来?。”

“当初假借我娘之手想要毒死我的,就?是我那?几个皇叔背后谋划,好像从小到大也只有这么一个皇叔,对我稍微好点。”许君赫的声?音低下来?,像是耷拉了脑袋的小狗,让纪云蘅听出?了隐隐伤心。

有些话许君赫觉得?没?必要说了。就?像他五岁那?年,站在大雪里眺望宫墙,让雪埋了肩头和脚踝,是许承宁走到他的身边,分明身体羸弱不堪,还一直咳嗽,却不顾宫人的劝阻执意?将他抱在肩头上,说:“皇兄故去,若是君赫愿意?,日后可以站在我的肩膀上,眺望外面的世界。”

就?这么一句话,让许君赫记了许多?年。